众人侧目,我赶紧变回谦卑,低声道:“大人,我们离家多日,十分想念。再说了,不是您亲口答应打胜就能回去的吗?”
韦孝宽道:“敌军刚退,高贼奸狡,不知是否诈败,疑兵之计,还需观测几日。韦某已派兵马前去大星坠落之处查探。”
我一惊:“可能的话还是远离那个地方!”陨石的辐射超高,不是人体能承受的。
“天佑我大魏,应于我军无损吧?”韦孝宽不懂其中缘故。
我不知从何解释,反问:“那您觉得你们是神仙吗,是的话就行,没有仙体,凭什么承受仙泽?还有……你们不是一向认为那是扫把星,不吉利吗?大人您看着办吧,我们先回去了。”
韦孝宽笑道:“还是沈医生想得周到。……不知几位神医为何如此狼狈,汗流浃背?守城兵报,几位神医跑遍全城,不知是何缘故?”
我摆摆手,不自在地清清累到沙哑的嗓子:“没什么,睡不着出来活动活动,锻炼身体!”
牵着肃肃回到住所,倒头就睡。
一觉醒来,发现所有人都在说什么:“……劲弩一发,凶身自殒。”
记得某位教授曾经说过,古人喜欢用观星来预测天下局势,有的星代表帝王,有的则是将星。昨夜坠落的陨石,肯定被拿来打击对方主帅了。
我找到杨主簿询问从吕家村出来的四十人,现在哪里?战事结束,可以复员了吧!他答应查核后给我答复。
何安妮和柳萱依旧做着平常的事,照看伤病。谁也没再提离开的事,都怕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两天后,韦孝宽又派人找我过去。
脱去战袍,换上长衫,整洁面容后,不再沉眉怒目的韦孝宽,居然是个俊朗的美大叔!褪去武将的霸气,多了几分文人的儒雅。
我学他端起茶盏,小口啜着,心里猜想:不知道又有什么事?!
“斥候回报,高贼确已撤军。陛下对此深表欣慰,召我入京述职。沈医生,可否与在下同往,一同晋见丞相大人?”韦孝宽说。
我放下茶杯,诚恳道:“韦大人,经过这些日子……也算共过患难。我看得出来大人您是位忠君爱国、体恤百姓的好官。宅心仁厚,而且胸襟广阔……那我就跟您实话实说吧!我们从来就不认识你们那位丞相大人,素未谋面,也没听过!我们久居深山,第一次下山……来到天朝见到的就是吕家村……盘桓数月,直到杨主簿接我们来玉璧。中间究竟发生过什么让丞相大人知晓我们,真的一点都不知道!如今仗也打完了,韦大人以少胜多,实乃旷世奇才,理应受到褒奖,日后仕途也必定节节高升,青云直上指日可待。但草民们不愿涉足官场,也不懂什么国家大事,离家多日,十分想念。大人可否让草民携吕家村村民一同返还?”
韦孝宽犹豫片刻,道:“韦某之前虽与沈医生素不相识,但经此一役,也看出沈医生绝非奸佞之辈,只因涉世不深,言行举止……颇有些……韦某相信沈医生所言,不过韦某确系接到京畿密令,称吕家村有神医三人,务必接至玉璧留用观察。韦某一直以为沈医生与丞相必有渊源……沈医生肯定家中无兄弟姊妹与丞相府某位夫人乃至要人有所牵连?”
“绝无可能!”这点我太清楚了,“草民家族久居深山,人丁稀少,与官场权贵绝无瓜葛……就连山下村民都绝少来往。”
“那此事颇令人费解。”韦孝宽思索。
“我想大人收到的诏函,并没有提及让我们一同入京吧?”我不信自己当真这么有名。
韦孝宽点点头。
“那就对了,可能丞相大人不知听谁无意间说起草民,一时兴起才让大人您召来草民一行,如今早不知忘哪去了。草民医术普通,大人几日所见,除了方法上略有不同,医效跟众医工差不了多少。草民没有起死回生的本事,只因吕家村物资匮乏,见识短浅,才会把草民们当成神医的。草民只想尽快返乡,以免家人挂念。”
韦孝宽笑道:“沈医生不必妄自菲薄,韦某虽不通医理,但医工们的出手还是心中有数的。即便神医一行,手段也高低不一。不过,沈医生的意愿,韦某明白了,但还请多留几日,战事初定,伤兵仍旧很多,急需医治。待韦某入京,若当真再无人提及沈医生,在下必定亲送沈医生一行返乡。”
“不敢不敢……那您什么时候能回来啊?”
“一来一回,最多半月。”
不是吧,还要再等十五天?万一再打起来怎么办?
韦孝宽看出我的担忧:“经此一役,高贼元气大伤,且天寒冰结,短日内断不可能再次集结大军反攻。韦某走后,玉璧由刘郡守主事,其他将领驻兵城内城外。此外,韦某还会留下亲兵五人,供沈医生差遣。韦某吩咐上下,好生照料沈医生一行!说来刘郡守也是丞相的外戚,必不会怠慢了丞相的贵客。”
供我差遣还是监视我啊?!
唉!不就半个月吗?都等这么久了,不差多等十五天!一咬牙,我答应了。
翌日,韦孝宽带上人马绝尘而去。我回到伤兵营,告诉何安妮和柳萱,还得再忍十五天!
陨石坠落那晚争吵后,何安妮又开始和我冷战,听完默默走开继续手上的事。
柳萱说:“兰陵姐,我们不是故意要伤害肃肃的,只不过太想回家了。”
我明白,我何尝不是!
突然走来五人向我行礼,报出一连串拗口的名字。居然还有叫什么破野头的!他们就是韦孝宽留给我的亲兵?可惜我一个也记不住,只得问:“你们之中谁的武艺最高?”
四人一致推出一位黑黑壮壮、中等身材的男子。我对其余四人说:“韦大人回来前,你们依次就叫王朝、马汉、张龙、赵虎!”
“而你,”我一指那个武艺最高的,“就叫展昭吧!”
说罢,瞥见杨主簿在门口张望,急忙询问:“是不是查到吕家村丁的情况?”
杨兴钰点头:“沈医生,吕家村丁原四十人,阵亡一十九人,还有二十一人,其中七个重伤,十二人轻伤。”
死了一半?!我倒退一步,想起吕胜那张老实巴交、对我充满希望的脸,顿时一阵心酸愧疚,这让我怎么交代?
“除了吕文,为什么没有其他受伤的村民送来医治?”
杨主簿有些尴尬:“他们都在城南俘虏营旁,平时要兼管战俘。”
“那赶紧带我去看看!”
我吃惊,同是军营为什么差别这么大?狭小阴暗不说,还充斥着霉烂的味道,恐怕牢房也不过如此吧!几十人挤在一起,有的咳嗽,有的伤口溃烂……这么差的环境就算健康人住久了也会得病!
我问杨主簿:“怎么病了也不送去医治?城中还有很多空地,不能再挪一间出来吗?”
杨主簿道:“战俘营就在不远处,为了便于看管,才就近安排在此的。”
“巡逻是轮值的,平时住远一点有什么关系?”我不解。
终于,看到吕家村村民蜷缩在角落,吕荣也在其中,情况很不好,哪有一点当初上山打狼的威风。
“杨主簿,能不能马上给他们调换房间?再这样下去没病的也会生病!”我实在忍不下去了。
“不行!”
“为什么?”
“他们是庶民!”
“庶民又不是犯人!都是一个战壕的战友,搞什么区别对待?”
突然觉得声音不对,一转头,原来答话的已不是杨主簿,那个刘郡守,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站在身后。
我急忙起身,拱手见礼:“见过郡守大人。刚刚不知是大人,多有冒犯!”
刘郡守的笑容,总让人觉得虚伪。他又看向肃肃,伸出白胖的手想摸肃肃,肃肃一下藏到我身后。
他一再对肃肃表示关注,难道从前认识?是他把肃肃丢在山里的?看看又不像!还是说……他和害肃肃的坏人有间接关系?老实说,这位郡守怎么看就是没有半分韦孝宽的正气。
“小孩子怕生,大人不要见怪。”我道。
刘郡守笑道:“无妨,无妨。我大魏兵役多由鲜卑承袭。此次事出突然,兵力不足,才临阵招募汉兵。他们平日不需作战、操练,际遇自然不能与鲜卑士兵并论。”
我硬着头皮坚持:“玉璧之胜全靠大伙不分种族精诚合作,现在刚打完就……过河拆桥实在有损大人威名。而且久病不医,病菌会扩散传染。最后……鲜卑兵也未必不受其害!”
刘郡守的笑容始终让我觉得阴阳怪气:“有理、有理……难怪神医深得丞相和都督器重。杨主簿,都听见了吗?还不快按沈神医的吩咐去做!”
杨主簿连连称是。
刘郡守又扯起不变的笑容对我说:“在下送神医回营吧?”
“不敢劳烦大人,草民还想继续诊治这些伤兵,直到他们都被妥善安置。”
“那好,有劳神医,本官先行一步。”刘郡守轻拂宽袖,顿时一阵香风袭来。我好不容易才忍住没打喷嚏。
“沈……医生,我……是……吕荣!”
“我知道,你撑住!我答应吕胜带你们回去,就一定会治好你们。”想起已经阵亡的十九人,心中凄然。古代的死亡率实在太高!
很快杨主簿就给所有汉兵重新安排食宿,吕荣的伤情开始稳定。
当晚,柳萱悄悄对我说:“兰陵姐,这几天你总在外不知道,那个刘郡守经常跑来,问这问那,还……还对安妮姐动手动脚!”
我一惊,果然是个老色狼!放眼整个军营,目前似乎只有我们三个女的!我每天忙得蓬头垢面,顾不上梳妆,也就肃肃愿意跟我亲近。柳萱虽然俏丽,但不及何安妮出众。这才刚打完仗,色心就冒出来了。
我对五虎将说:“以后留两个人在何医生和柳医生身边,怎么安排你们自行决定。”
最后,张龙、赵虎留下保护她们,王朝、马汉还有展昭跟着我和肃肃。
同时我还嘱咐柳萱:“那色狼再敢乱来,就提醒他,我们可是丞相大人指名的人!还有千万不要单独去人少的地方,一定带上张龙、赵虎!”
柳萱点头:“知道了!要不是仗着郡守的身份,谁理他!一个油腻大叔,还一身脂粉味,真恶心。”说罢直扇鼻子,惹得我也轻笑起来。
半个月过去了,韦孝宽没有如约回来,再次验证古人在守时方面真有大问题。唉!只要他守信没提及我半句我就满足了,多等几天没关系!
可韦孝宽没回来,却等来了京中圣旨,无非是犒赏所有兵将,擢升将领。杨将军进什么开府将军,调守他处,十日后起程。最重要的是,临时招募的汉军即刻解散返乡,举家免除徭役赋税五年。只是……除了我!不知道是圣旨中提及,还是另有密令从京中传来,明确要求医工沈氏不能离去,要等韦孝宽回来后决定。
我在喜悦的人群中呆愣好久:为什么回个家就这么难呢?吕家村村民围到跟前:“沈医生,为何你不能跟俺们一起回去?他们没提何医生和柳医生,为何只留下你?是何缘故?”
我问杨主簿,他也不明就里,只说京中传来的消息确是这样的,让我安心等待韦孝宽回来。还说,韦孝宽以坚守玉璧之战功,被皇帝晋升为骠骑大将军兼开府仪同三司,还有什么建忠郡公爵,总之连升三级,荣耀显赫,前途不可限!
我心中忐忑不安,还得强打精神为他们送行,能走一个是一个!既然没要求何安妮和柳萱一同留下,我也希望她们尽早返回吕家村,上山找到回家的路。我拜托张龙和赵虎护送一下,因为伤兵太多,何安妮和柳萱也没有自保能力。如果可能的话,我还希望借助他们的武功护送何安妮和柳萱上吕梁山,那再遇到野兽也没那么可怕了。
基于韦孝宽的威望和吩咐,五虎将商量了不到半日,便答应了我的请求。
拿出当初吕胜给我的一袋孔方兄,交给柳萱:“路上小心,不要走散。回到吕家村,如果能找到回去的路,你们就先走吧。如果还是不行,就安心住下等我。吕胜是个靠谱的老实人,不会亏待你们的。”
柳萱双眼泛红:“兰陵姐,为什么他们只留下你,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我怎么知道?只能苦笑!
“要不要先替你把这小子带回去?”何安妮突然开口。
我还没开口,肃肃又紧紧抱住我。我笑道:“他还是跟着我吧。省得路上不听话,烦你们!”
肃肃长期没得到过善待,缺乏安全感,好不容易对我建立了信赖,我也答应不再丢下他。如果再贸然分开……真要自闭了!罢了,就跟我一起吧,在这个陌生的时代,我也害怕孤单寂寞,况且留在这里未必有危险,毕竟韦孝宽也挺靠谱的!
“我们都走了,你怎么办?”何安妮又冷冷开口。我知道她心底还是关心我的,毕竟我们三个才是真正的“同乡”。
“如果你们能找到回去的路,我也能。只要有机会,我就去吕家村!你们自己要当心,山上什么情况不用再说了。张龙、赵虎虽然有功夫,但回去的路还得自己找。会出什么状况……只能靠自己冷静把握!”
何安妮点点头,看了我一眼,最后说了声:“保重!”
柳萱向我挥挥手,跟在后面也走远了。
我拍拍肃肃的小手,紧闭房门,不想再出来。我知道三虎将就守在外面,但我还是用椅子抵住房门。突然的离别,让我有种孤独被遗弃感。肃肃窝在我怀中,我就给他讲故事,隐去国别和年代,把脑子里那点童话故事全翻了出来。
乡兵遣散后,工作也轻松起来。伤兵康复的康复,剩下的交由原来的医工诊治绰绰有余,我觉得自己可以“下岗”了。
直到某天,又有人火急火燎地来请医工,说是战俘营发现伤寒,医工不足,要医令增派人手。大家一听伤寒,纷纷找借口避开,都不愿去!于是这个差事就落在我这个“神医”头上。
伤寒,说白了,就是一种急性肠道传染病。在我们的时代,根本算不上大病。可在这里……连汉兵营都可以破败成那样,战俘营的情况也可以想像了。环境恶劣、长期营养不良、伤口溃烂得不到医治……都可能感染伤寒。
但我没想到的是,就连战俘也因为胡汉出身的不同有着明显的差别对待。鲜卑俘虏无论关押地点、食物供给……好太多,甚至比汉军营都强。因为他们有着长期作战经验,两方军事长官都希望纳入麾下,所以不管是硬件还是软件,都非常客气!真正可怜的是那些汉兵战俘,大都出身跟吕家村村民差不多,或是士族最下层没地位的人,还有一些鲜卑汉化的平民。平时在家务农,临时被征召,战败被俘也无人理会。二千左右人众聚集在一起,空气污浊不堪,伤寒多发于此。据闻每天都有尸体抬出,病疫越来越重。如果不是怕殃及池鱼,估计还不会上报。
伤寒在我看来不是大病,但这里没有特效药就是最大的问题!还有什么中草药能治这个病?我依稀记得桂枝汤可以辅助治疗。
看着身旁包裹严实的肃肃,我们走进战俘营深处。这里关押的不是穷凶极恶的罪犯,所以我不是太害怕。
前几天趁着有空,我给三虎将每人也缝制了一套口罩、手套。既然韦孝宽要他们跟着我,我也得对他们的健康负责。
我对看守兵说:“要消除疫症,首先得改善环境、饮食,尤其饮用水,一定要干净。茅房每天都要打扫。病人和健康的要分开如厕。”
牢头露出为难之色,但还是说:“沈神医的意思,卑职明白了,即刻上呈郡守大人。”
只是这次的效率大不如前,也不知道哪个环节出了问题,一连三天一点动静都没有。我问过牢头,他支支吾吾,只道:“郡守大人正在考量。”
考量?每天都有越来越多的人死于这种恶疾,还犹豫什么?
翌日,郡守府派人传话,说郡守的九夫人病了,让我过去瞧瞧。我照旧推辞,但传话的人说:“大人指名要您过去。因是女眷,男医工不方便。”我猜想这位郡守夫人得的可能是妇科病!
我对刘郡守有种说不出的厌恶,战事吃紧,就他还把小妾带在身边,神马玩意!
本想留下肃肃,可吕家村的人都走了,这没一个可信之人托付。我实在不敢把肃肃交给那些放荡不羁的鲜卑兵!算了,跟我一起去。毕竟还有三虎将在旁!
我把肃肃的大口罩遮严实,敲响了郡守府大门。
我们被请进了前厅。刘郡守与一位华服美人已在等候。
刘郡守扬起一贯的笑容:“神医亲自驾临为内人诊治,实乃刘某荣幸。可惜不巧啊,本官还有公务在身,不便在旁,一切交由神医做主。”说罢,看了眼夫人。我觉得他的眼神怪怪的,是不是还有什么事?管他呢,看完赶紧走。
“开始吧,夫人。”由于妆面过浓,我一时竟看不出这位夫人的芳龄。
“且慢。”我拿听诊器的手突然被这位夫人握住。皮肤细白滑嫩,手若无骨,声音更是清脆,想必不超过二十岁,可刘郡守,目测不下五十,可惜啊!时代的悲剧,不是我能阻止的。何况在我那个年代,傍大款的少女也很多。
“听闻神医诊症与别不同,不用切脉,需在身上听诊。你我皆为女子,本不碍事,只是……若要在此处宽衣,恐有不便!还请沈医生随我进内堂。”说着看了看三虎将。
是我疏忽了,古代女子重视名节,即便外衣在陌生男子面前也不能随意敞开。何况是身份贵重的郡守夫人。
我对三虎将说:“你们就在这等我吧。”
肃肃拉着我,我笑笑,他还小,不碍事,就跟着来吧。
回房间就回房间,为什么一直拉着我的手不放?虽说都是女人,可这位夫人的媚态实在让人吃不消,硬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一进房,我急忙抽出手。
看到肃肃也跟进来,夫人幽幽道:“奴家虽只是郡守的小妾,身份低微,可毕竟也是郡守的人,身子不方便给其他男子看到。”
我晕,肃肃也算男子?再说我又不要她脱光了!
夫人又说:“神医何不将他置于门外,我会命人好生照看。待神医诊治完毕,再领他离开可好?”
“不用麻烦。”多大点事啊,我说,“如果夫人介意,我可以蒙其双眼。稚子无心,夫人大可不必担忧。”
可能没想到我会坚持,夫人愣了下,不自然笑道:“早听闻沈神医一直带着小儿郎,寸步不离。他可是您的孩儿?”
“不是,早前也向郡守大人禀明过。他虽不是我的孩子,却是我的至亲,最重要的人。还望夫人见谅,我不会将他交于旁人。”她越是坚持,我越觉得古怪,“如果夫人还是介意,那草民建议夫人另请高明。”
老实说,我也看不出这位夫人有什么急症。呼吸正常,气息贯通,讲话也很有条理。即便有病,也不会是什么大病!
“神医留步!”夫人急忙道,“是奴家小气了,还请神医不要见怪。”
我点点头,拉高肃肃的口罩挡住眼睛,小声说:“她怕你偷看,我知道你不会。乖乖坐在这里,一会儿就好。”小脑袋点点。
果然没什么大病,最多有点血虚。十个女人九个虚,主要还是因为缺乏运动,找个中医开点补药喝喝就行了。
夫人重新穿戴好,问我:“神医,无大碍吧?”
“无碍,夫人一切安好。只是气血有些不足,平日多调理调理便可。”
夫人笑面如花:“大人对奴家不薄,什么好吃好用的都往我这送,您看都快放不下了。”
我扫了一眼,心不在焉地赞道:“夫人好福气!”
可九夫人又突然一扫喜悦幸福,变得哀愁起来:“可惜这些年一直未能给大人生下一儿半女。大人已年过不惑,膝下犹虚,每每想到此,都自责不已。”
如果一众妻妾都无所出的话,那十之八九问题出在刘郡守自己身上。
夫人又道:“现下虽得大人宠爱,但难保日后有了新人忘旧人。奴家若无一儿半女,恐晚景凄凉。”那倒是,古代多是母凭子贵。
“我和大人皆对神医身旁这个小儿郎甚是喜爱,可说是一见投缘。既然不是神医亲儿……可否让我当其娘亲,认郡守大人为他义父,保他一世荣华?”
哦……绕了半天,是要我卖肃肃!他们怕无子送终,看中了肃肃?怪不得每次刘郡守的目光都停在肃肃身上。
不对啊……刚刚不是还很忌讳肃肃看到她的身体,这会儿就想当他娘了?还有刘郡守的目光,是一个父亲看儿子的正常眼光吗?
不管真假,我都没想过把肃肃交给别人!
我还是保持客气道:“夫人说笑了,一介草民岂敢高攀权贵?!孩子也不适应啊。肃肃性格内向,不易与人相处。怕坏了府上的规矩,惹大人不高兴、连累您在大人心中的地位……就不好了。如果夫人想要过继子嗣,还是从门户相当的人家中挑选乖巧伶俐的吧!”
我拉下肃肃的口罩,露出双眸。肃肃伸手想揉,被我阻止:“手上细菌多,不要轻易碰眼睛。”说完帮他轻轻吹了两下。
可能夫人猜到我会拒绝,笑意不减道:“神医不必自谦。此儿郎容姿绝佳,我还从未见过如此乖巧听话的孩子。郡守大人是丞相的外戚,时常得京中关照。据闻神医也是得丞相赏识才到的玉璧。将来若有个难处,大人也会关照神医的。”
“多谢大人和夫人美意。我乃一介草民,胸无大志,只想早日回山,过回粗茶淡饭的日子。而且认亲一事讲求缘分,勉强不得。”我再次重申我的立场。我也看不出肃肃对他们有一点好感想亲近的意思。
我拉起肃肃的小手:“夫人,既已诊断完毕,草民告辞。”
“等等!”九夫人的脸色终于不再阳光,还露出几分不安,“神医,请三思!”
三思?多少思,我也不会把肃肃给他们。“不用了。肃肃是我最重要的人,他不会离开我半步!”说罢拉着肃肃跨出房门。
回到前厅,却看到郡守坐在那里,不是说去处理公务了吗?刘郡守看到我,也很吃惊。
更让我吃惊的是,三虎将居然歪倒在椅子上睡着了……就算刘郡守不是他们的直属上司,也不该在别人家随便就睡着了,而且还是三个人一起睡着了!
这个场面太诡异。
我扯起尴尬的笑容,重重拍打三虎将,可他们居然还不醒!我拿起桌上的茶水泼向他们,才有反应……三人全是一副不明就里的模样。
我对刘郡守说:“让大人见笑了!”
刘郡守不自然道:“辛苦神医为夫人诊症,不如留下晚膳吧!”
“大人客气了。夫人并无大碍,草民还要赶着回去医治伤寒。战俘营的伤寒全因环境恶劣所致,此事已呈报多日。大人,伤寒可大可小,若再不加以改进,会令更多人传染、丧命,还望大人及时安排。”
刘郡守点点头:“此事本官已知,只是战事初歇,人手、关押地方不足,待本官调配后再做安排。”
说着,顿了顿,换了种语调:“神医,本官年已不惑,膝下犹虚。见你身边儿郎十分喜爱,不知可否过继做我义子?”旧事重提。
“适才草民已向夫人解释过了。肃肃生性顽劣,性格内向,不易沟通,实在不敢高攀郡守府。”
刘郡守脸色微微一变,笑得有些僵硬:“神医,在下也是想为你们着想。明日本官就可重新调配战俘营,届时神医必定难以分身。神医若真心疼爱此子应知伤寒危害!不如今夜先将他留在府中。”
“多谢大人费心。不过伤寒虽易传染,但我也早有防范。他不能离开我半步。此事丞相大人也知。”他们夫妻越是要留下肃肃,我就越觉得古怪。难道……真的和肃肃的身世有关?……那我更不可能同意,只能把丞相抬出来了。
刘郡守脸色阴沉,良久,才道:“既然神医如此坚持,那只能自求多福,恕本官不远送!”说罢,重重一拂袖,转身而去。九夫人紧跟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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