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几乎用性命帮程璟年赢来的王位,他却说要和白狐族公主一起分享。
那只他少年时求而不得的白狐。
“如今你已经替初儿扫清了所有障碍,那我就能光明正大地牵着她走上王位了。”
面对我的质问,他却只是残酷提醒我看清自己的身份,我只是一只卑微低贱的豹女兽人。
我屈辱地从他怀里退出来。
看着他温柔深情地看向白狐族居住的方向。
“她实在太珍贵了。你和她,终归是云泥之别。”
可他忘了一件事,豹子天性,自由,骄傲。
1.
我蜷缩在程璟年的怀里,低头舔舐着破损的皮毛,血腥味弥漫在鼻尖。
程璟年的指尖触碰到我的毛发,微微停顿了一下,很快收回了手。
“七天后,我就要继承驯兽族的王位了。那天我会带着初儿一起去。”
初儿,林初?
我浑身一僵。
已经很多年没有从他嘴里听到过这个名字了。
“你和她,是什么时候联系上的,那我呢?”
嘴里发涩。
程璟年松开了环抱着我的双臂。
“之禾,你仅仅只是我身边的兽人,别忘了自己的位置。”
我喉咙发紧,羞辱地从他怀里退出来。
兽人和驯兽师的地位悬殊。
可这些年,我一直以为我和他与别人不同。
小时候的程璟年不被他父王重视,到了挑选兽人的年纪,满园子的猛兽都被挑走了,只剩下我。
那时的他拉着我的手,眼中满是热忱。
“之禾,总有一天,我们会一起登上王座,接受所有人的跪拜。让那些看不起我们的人都对我们臣服!”
可他口中的“我们”,原来并不包括我。
我张了张嘴,声音发涩。
“所以,我的存在,就只是为了帮林初扫清障碍,是吗?”
“她太珍贵了,不能受伤。”
是啊,白狐的皮毛洁白柔顺,哪怕是一点点伤痕,都会破坏她的美。
我低头看着自己这身黄黑色的毛发,暗淡无光,被血污染得斑驳。
原来他刚才缩回手,是因为嫌弃啊。
屈辱感翻涌而上。
我闭了闭眼,压下眼底翻涌的情绪。
“我知道了。”
程璟年却一点都没有察觉我的异样。
“把伤尽快养好。”
他把一个温润的药瓶塞进我手里。
我怔了一下,心底某个地方似乎松动了一点。
“别忘了,我们还有最后一场角斗要打。”
程璟年嫌弃地皱了皱眉。
“你能不能保养一下自己?把皮毛弄得那么难看。到时候怎么护送我和初儿继位?初儿最喜欢漂亮的东西了。你现在这样,会让我在她面前丢人的。”
这些年为了帮程璟年得到王位,我不停地参加大频率的角斗和高强度的训练,为的就是帮他在他的一众兄弟里脱颖而出。
可他却现在却嫌弃我的外表让他丢人。
我的牙齿深深嵌进嘴唇,尝到了一丝血腥味。
“是我的错。”
他没再看我,挥挥手让我退出去。
走出很远,我才意识到脸上一片水痕。
这是这些年来,我第一次哭。
哪怕是在角斗场上被撕裂皮肉,哪怕是被利爪划破喉咙,哪怕是断骨被踩在地上,我都没哭过。
可这一刻,我忍不住了。
记得第一次和程璟年站在角斗场上,我们赢了。
他激动地拉着我欢呼,却在看到我身上的伤口,哭得像个小孩子。
“之禾,都是我不够厉害,以后我一定会更努力,再也不让你受伤。”
“放心吧,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最好看的小豹子。”
当年的他,我相信是真心的。
只不过现在的他,也是真的。
既然他已经变了,那我也该离开了。
2.
这些年,我为程璟年招募了许多兽人。
当我告诉他们我要离开时,他们都愣住了。
“为什么?你马上就要苦尽甘来了!你是殿下最信任的兽人,等他继承王位,你就是未来的驯兽族王后了!”
我努力让自己表现得不那么在意。
“王后是林初。”
片刻的寂静。
“怪不得她前段时间来得那么勤,原来是来撬墙角的!”
原来,她早就和程璟年有了联系,可笑只有我不知道。
心口一阵酸涩。
“之禾,你甘心吗?”
我没有回答。
“你要走的这件事,殿下知道吗?”
“我会告诉他的。”
总该有始有终。
继位决赛后,我就会离开。
算是报答他这十年给我一个容身之地。
我站在主殿门口,正要敲门。
“璟年,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成功的。这么多年,我一直在家里默默为你祈祷。”
女声柔柔的,带着几分撒娇般的甜腻。
我屏住呼吸,透过窗棂看进去。
这就是林初吗,真的很美,高贵洁白。
程璟年紧紧搂着林初,眼神深情。
“我做的所有努力都是为了你,是你给了我向上爬的动力。初儿,我想要给你幸福。”
“如果没有你一直在等着我,我恐怕早就坚持不下去了。我今天能有这一切,你至少有一半的功劳。”
我的手用力抓住窗棂,才能让自己不至于站不稳。
他受伤,是我替他挡刀。
他濒死,是我用自己的血喂他救他。
他被他的亲兄弟们欺负,是我半夜闯过重重阻碍,把那些人打得跪地求饶。
可现在,他的成功,竟然是林初造就的。
窗棂的木刺刺入肉里,疼痛让我勉强保持清醒。
不,不能再听下去了。
我抬脚想离开。
可他们忽然转头,目光穿过窗户,落在了我身上。
我像个正在行窃被当场抓住的小偷。
“之禾?你就是之禾吧。”
林初已经快步走了出来。
她拉住我的手。
“谢谢你这些年一直帮我照顾璟年。”
我愣在原地。
她的手好软,好白。
而我的手,粗糙、布满了咬痕和爪痕。
我甚至觉得,如果我的手用力一些握住,都会磨伤她。
两只手交叠在一起的瞬间,我羞耻地想要挣脱。
林初却突然脚步踉跄,向后倒去。
“小心!”
“初儿!”
还好,程璟年一把接住了她。
“沈之禾。”
程璟年脸上透着怒意。
“跪下!”
我以为自己听错了。
“璟年,我不是,我没有…”
“跪下。”
他的眼神冷漠得仿佛在看一只忤逆的野兽。
林初连忙摆手。
“璟年,不用这样,我和之禾都只是兽,不该让之禾跪我。”
“可你是我未来的妻子。”
程璟年沉声。
“而她,只是一个低贱的兽人。”
我脑袋轰的一声炸开。
他怎么能在林初面前那么说我。
“跪下。”
我缓缓地,颤抖地,弯下了前肢。
屈膝跪在林初面前。
没有人让我起身。
等林初上了马车后,程璟年才冷冷开口。
“我要带初儿去买首饰,你保护我们。”
我不想去见证他们的幸福,而且,猎豹对危险天生的敏锐,今天让我有些不安。
“这几天是决赛的关键时刻,你的几个哥哥可能做一些小动作…”
林初不满地皱眉。
程璟年看了一眼林初的表情。
“所以让你保护好我们,不是吗?”
首饰店里,他拿起一条价值连城的祖母绿项链,轻轻地为林初戴上。
“好看吗?”
他轻声问。
“好看。”
“那就都买下。”
在没人看见的角落,我悄悄摘掉了自己手腕上的木串。
这是程璟年送给过我唯一的礼物。
我默默地看着他们,心底某个东西一点点死去。
果然,出门后就有一场埋伏在等我们。
程璟年想都不想,第一反应就是护住林初躲到隔壁巷子。
而我,被困在转角跟他们搏斗。
“留个女人在这,程璟年,你算什么男人?”
“别喊了,他不会过来的。你们的对手是我。”
只要撑一会儿,护卫队很快就来了。
“还好带之禾一起出来了,她很厉害,肯定没事。”
是程璟年在安慰林初。
豹子的耳朵足够灵敏,能清晰听见一墙之隔的对话。
“她会不会受伤?”
“兽人保护主人本就是应该的,而且她受伤是家常便饭,很快就会好的。”
“之禾真厉害,不像我,笨手笨脚,还需要你保护。”
“说什么啥话呢,我愿意一辈子保护你。初儿真是心善,之禾刚才那样对你,你还关心她。”
我的心绪被扰乱,差点露出破绽。
突然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到了隔壁。
护卫队来了。
我心下一松。
“之禾在旁边跟他们缠斗,你们去帮她。”
“璟年别去,我害怕。”
“这,那我们先送你回去,安全后再来救之禾。”
他们,就这么走了。
我的胸口被利爪撕裂,剧痛侵袭全身。
3.
疼痛仿佛无数只利爪在我的身体上撕扯。
昏迷中,我隐约听到有人在争执。
“殿下刚才为什么不让我们先去救之禾?她差点死在那里!”
“林小姐当时根本没有危险,我们都看到了,为什么非要先送她走?”
“就算主仆有别,可之禾跟了殿下那么多年,就算没有感情,也该有点功劳苦劳吧?她的命就这么不值钱吗?”
是我的小伙伴们。
他们的声音里带着疑问、委屈,甚至还有隐忍不住的悲愤。
连带着我的心口也痛了起来。
“都怪我,我当时就该死在他们的爪下。我就不该活下来,让我给之禾抵命吧。”
林初在抽泣。
“不许说这种话。”
“你们不是问之禾的性命值不值钱吗?那我就告诉你们,之禾这条命远不如初儿的一根毛发重要。”
这句话像一把冰冷的利刃,狠狠刺进我的心脏。
“你们应该庆幸今天初儿没事。要不然,你们,加上沈之禾,都别想活。敢质疑主人的决定,都下去领罚。”
护卫队的刑罚,轻则二十鞭,重则一百鞭。
我想要睁开眼睛帮他们求情,却只是感到一股剧痛,彻底晕了过去。
昏睡中,好像有一道视线一直沉沉地落在我身上,带着让人窒息的压迫感。
“如果她醒不过来,你们医疗队全都得死。”
这是,程璟年在说话。
这个“她”,是指我吗?
程璟年怎么会这么在意我。
一定是因为我还没帮他打完最后一场角斗,他还需要我,所以才不能让我死。
他的掌心轻轻贴上我的额头,指尖带着微微的颤抖。
“怎么会伤得那么严重?”
再次醒来时,屋子里只剩下我一个人。
被子里隐隐残留着熟悉的气息。
属于程璟年的味道,温热而霸道,还带着他身上独有的气息,似乎一点点浸透了我的皮毛。
我四肢都僵住了。
依稀想起来,昏迷时医生似乎说过。
“之禾失血过多,体温骤降,若是再冷下去,很可能…”
所以…程璟年是抱了我一整夜?
我甩甩头,把这个荒谬的想法甩出脑子。
被子下的身体,浑身血污。
程璟年连看我都嫌弃,怎么可能抱我。
指甲陷进掌心,却痛得让我清醒几分。
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不再去胡思乱想,然后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
柜子里的东西大多都是程璟年给的。
包得最好的,是属于我们的第一个战利品。
曾经我视若珍宝,现在却觉得刺眼。
这些东西,我一样一样地丢进垃圾盒里,直到柜子里空空如也。
所有关于程璟年的,我全都不要了。
4.
我在床上养了几天,身上的伤口缝合好了,却依旧隐隐作痛。
每天都有源源不断的补品送来,都是极其名贵的东西。
“这待遇,整个驯兽族也就只有林小姐能比得上了。”
我垂眸,不作回应。
既然决定跟程璟年划清界限,那我该去道声谢,不能白得他的好处。
门半开着。
程璟年半躺在榻上,白衣松垮地披在身上。
兔女伏在他怀里,眼神痴迷。
“殿下,听说您那天一整夜都待在沈之禾房里呢,现在还给她那么多好东西。”
“嗯?”
他低垂着眼睫,漫不经心地顺着兔女的毛,指尖一下一下地抚弄着她光滑的皮毛。
她吃味地咬了咬唇,语气有些酸涩。
“林小姐身份高贵,我们自然比不上。可沈之禾,她还不如我年轻好看呢,凭什么能让您对她那么好?
她顿了顿,犹豫了一下,才小声地问。
“难道您喜欢沈之禾吗?”
我下意识屏住呼吸,心跳仿佛慢了一拍。
明明是来划清界限的,可这一刻,我竟然隐隐生出几分期待。
程璟年的手忽然一顿。
“你也配来质疑我?”
转瞬间,他猛地掐住兔女纤细的脖颈,把她像拎着一只真正的兔子一样提了起来。
兔女双腿在空中无力地蹬着,眼里全是惊恐。
“不论是你,还是沈之禾,我身边的畜生,生死都要由我来决定。”
程璟年语气冷淡,眼底没有一丝温度。
兔女的脸被憋得通红,泪眼婆娑,用舌尖小心翼翼地舔上他的手背。
这是她在求饶和示好。
程璟年眼底闪过一丝愉悦,手上的力道松了些,一把将兔女扯到怀里。
兔女衣裳滑落,露出一大片雪白的肌肤。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这一连串行为,程璟年已经欺身而上,直接将她压在身下。
屋内响起暧昧的喘息声。
我站在门外,突然觉得好笑。
屋里这个曾经我以为全世界最好的少年,其实早就在我看不见的地方烂透了。
斗兽场里,林初坐在程璟年专门为她准备的包厢里,盛装出席。
“听说之禾很擅长角斗,今天我也想开开眼界。”
“林小姐,之禾还在养伤,我们兄弟几个可以代替她上场。”
“今天这场角斗可是关乎了璟年能不能继位。如果输了,你们担不起这个责任的,只有死路一条,你们能承受吗?”
他们脸色一白。
我不想让她为难我的伙伴们。
“林小姐不用这么咄咄逼人,我自然会去。”
林初这才笑了。
“那你可得拼尽全力,千万别害得璟年失去一切呀。”
我指尖微颤,垂下眼眸。
“不敢。”
程璟年一直没出声,只是看着我。
“我们是并肩作战十年的搭档,我信你。
角斗场上,血腥味弥漫,观众激动地呐喊着。
我的每一次进攻都牵动着胸口的伤口,痛得几乎喘不过气。
林初在台上兴奋地叫喊着,每一次她的声音响起,我的对手都会迅速做出反应。
她不懂角斗,一直在害我暴露位置。
对手是头狼,他猛扑而来,獠牙狠狠撕裂我的肩膀,一块血肉生生被咬了下来。
我闷哼一声,踉跄着退后。
程璟年皱了皱眉,低喝.
“怎么这么不小心?”
我死死咬住牙关,没有回话。
现在没时间跟他解释。
林初突然大喊。
“璟年,之禾好像有些不专心呀,要不要试试你们的招牌进攻?”
我心里一震,猛地抬头看向程璟年。
那个动作,是我在角斗场上最震撼的一击,但是对胸腔的拉扯极大。
我的伤口刚刚缝合,如果再做那个动作,一定会裂开。
程璟年犹豫了一下,但也只是一瞬间。
“之禾,照做。”
我张了张嘴,什么话都没说出口。
那就做吧。
胸口的缝线彻底崩开,我能清晰感觉到皮肉翻开的痛感。
宣布胜利的声音响起,角斗场陷入沸腾。
我狼狈地跪倒,鲜血顺着毛发流淌,在地上晕染成一片刺目的红色血池。
“之禾,我们赢。”
程璟年朝我走来,似乎想要伸手拉我。
可下一秒,林初已经跑进场中。
“璟年,我们赢了!你终于能得到你想要的了。”
程璟年顿了顿,最终手停在半空,稳稳地抱住扑进他怀里的林初。
“没错,我们终于赢了。”
林初脸色微红,在众目睽睽下吻上了程璟年。
两人在几万人和兽的注目下拥吻。
他一把抱起林初,朝着高台上的王座走去。
我拖着残破的身体,在全世界为他们响起的欢呼声中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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