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大熙公主,十七岁为质。
被敌国皇帝百般凌辱,落下一身残废,险些自戕。
皇帝以看我痛苦为乐。
刚流产就逼我喝下生子药。
最终难产血崩而亡。
不想我死后,皇帝大发雷霆,仗杀所有太医和宫女。
将最宠爱的萱妃判以凌迟。
可赫连褚,伤我最深者,一直就是你啊。
1、
最近一直下雨,腿又开始胀疼。
正打算和衣安寝,长熙阁的门突然被粗暴踹开,一群人浩浩荡荡闯进屋。
⌈这里是大熙公主的居室,你们胆敢擅闯。⌋
婢女幸儿想把人拦住,被一脚踹中下腹,直接摔出五步远。
萱妃的贴身丫鬟绿姿从人群中莲步而出。
朝幸儿吐口水。
⌈呸,涌国只有大熙质子,哪来的大熙公主。⌋
我将幸儿扶到床上。
如今我身边只剩这一个贴心的人。
其他的不是被打死就是被赶出宫,我离她不得。
⌈绿姑姑找本殿什么事?⌋
绿姿冷哼一声,欠了欠身道。
⌈陛下和萱妃娘娘在牡丹亭设宴,席上正好缺琴音点缀,奴家特来请殿下去呢。⌋
我强压下心中怒火,不顾幸儿的劝阻,取了琴跟绿姿出门。
这是我到涌国为质的第三年。
身为大熙国当朝第一位公主,我身上曾被冠以太多词汇。
出生自带祥瑞,有如骊珠难隐光耀。
最得大熙皇帝宠爱,是大熙国最尊贵的女人。
真正的金枝玉叶。
不想一朝国破,为保残余社稷,父皇自降帝号称国主,还把我送到他国为质。
为什么是为质不是和亲。
从前向来是涌国送公主到大熙和亲。
如今位置对调,为了羞辱熙国,涌国皇帝一直未给我安排位分和封号。
所以我还是大熙公主,而非谁的妃妾。
⌈骊珠公主到——⌋
多么讽刺啊。
人人都说涌国只有大熙质子。
但不知是不是故意,我走到哪儿,大熙公主这个名号就跟到哪儿。
好像在特意提醒。
我虽曾为明珠,但明珠已蒙尘,名号不过恩赐。
涌国皇帝复姓赫连,单名褚。
与虎背熊腰粗犷彪悍的涌人不同,他脸白身瘦玉肤皓齿,活脱脱像个大熙人。
据说身体里流有四分之一熙人的血。
而他最恨的就是自己的血脉。
所以他一即位就整兵秣马,撕毁两国合约,打大熙一个措手不及。
对我这个大熙公主,更是百般折辱为难。
⌈见过陛下,见过萱妃娘娘,陛下娘娘万福金安。⌋
想起前几日刚收到的家书,我将礼数做足,生怕得罪赫连褚。
⌈骊珠妹妹来了,快赐座。⌋
高席之上,珠钗环佩乱晃的萱妃挥了挥手,叫停歌舞。
绿姿搬来一张圈椅,随手摆在台下。
⌈既然人请来了,爱妃想听什么曲,尽管点吧。⌋
萱妃挑了挑眉,翘着兰花指在赫连褚胸口一点。
⌈听闻熙人常弹一曲相思转,如今酒暖人醉正适合听此曲,就劳烦妹妹与舞姬合作一曲吧。⌋
赫连褚闻言勾了勾萱妃的脸,又一脸轻佻地看向我。
转相思是上京怡红院的曲子,是大熙有名的淫词艳曲,他不会不知道。
发现我眼中的抗拒,赫连褚兴致大起。
⌈那就弹吧。⌋
不管多少次,恶心的感觉依旧,但我不能反抗。
相思转只是个开始。
我还没从上一曲中缓过神来,席上的萱妃紧锣密鼓再度发难。
⌈妹妹可是弹累了,不如换身舞姬的衣裳,跳支舞活动活动筋骨吧。⌋
我看了眼舞姬身上薄如蝉翼的舞衣,咬紧牙关不肯松口。
⌈爱妃啊,一看你就不如骊珠公主会玩。⌋
赫连褚桀笑两声,我心中生出不好的预感。
⌈依朕看,骊珠公主不如就地把身上衣物都脱了。让我们野蛮粗鲁的涌人看看,大熙国的稀世明珠究竟有多稀奇。⌋
我一把握住琴弦,手心传来剧痛。
当年父皇的一句话。
⌈熙国有稀世明珠一枚,愿赠陛下聊以观赏。⌋
我便被簇拥上轿辇,跨越千里来到这里。
若我身后没有大熙百姓,没有宁安皇族,我必定揭弦而起,绞断席上两人的头颅。
偏偏我有。
⌈骊珠公主裸身一舞,换东溪河南向七城三年安定,这个买卖很划算吧。⌋
我一点点褪下身上衣物。
如今大熙正值春天,但涌国依旧天寒地坼。
雪日的风有如刀剑,带来一场不见血的凌迟。
我忘记自己怎么回的长熙阁,就如一摊烂泥,被人翻来覆去。
大熙公主的心与躯壳,都再也回不去那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的上京城了。
这是我早该认清的事实。
2、
才过了十来天安生日子。
刚修好的门扉又被一脚踹开。
赫连褚一进门就把我按在床上,我发着高热,实在没力气与他角斗。
只能尽量不挣扎,让自己少受点伤。
⌈都这样了还不安分,居然指使人潜进和坤宫。⌋
我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若是蓉儿的胎有任何闪失,朕要你宁安全族陪葬!⌋
赫连褚的手掌越收越紧,肺里空气很快被榨干。
眩晕感上头,我浅笑着等待解脱。
赫连褚却突然松开手。
⌈就这么死真是便宜你了,朕要你一辈子生困在这长熙阁,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说完赫连褚就开始扒我的衣服。
他的动作从来不温柔,恨不得变成长枪铁剑,在我身上扎下几百个窟窿。
我如一条死鱼,任他动作。
折腾一个半小时,赫连褚终于餍足,把门摔得砰响离开。
三个宫女鱼贯进屋。
我被人抓着胳膊拽下地,跌倒的瞬间痛感终于回归。
不等我思虑更多。
一左一右两个宫女将我架了起来。
另一个宫女摇晃着手里棒槌,哂笑着道。
⌈按我大涌国宫规,没有位分的低贱之人,是没有资格诞育皇子的。是以要用圆棒力击其腰阳关穴,直至龙露全部排出。⌋
来不及挣扎,后腰一阵巨痛。
⌈啊——⌋
这样的钝痛,是我平生首次体会,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要吐出来。
而这样的痛楚,还连着好几下。
尖叫声越来越沙哑,五棍下去后,腰部像是被捣成软肉。
痛感越来越麻木。
⌈殿下受累了。⌋
三个宫女都是按规矩办事,确定事已办成,就把我丢回床上。
还好心地帮我盖上了被子。
瘫在床上,更像一条死鱼。而这样的事情,已经不止一次。
幸儿早被抓到理刑堂。
只是没想到,我们主仆二人会这么快见面。
⌈骊珠公主与侍卫私通,有丫鬟口供和孔雀肚兜为证。⌋
我有气无力看向对面墙上血肉模糊的幸儿,她正不住地摇头。
萱妃喋喋不休,不过是屈打成招。
或按的假手印罢了。
孔雀虽为我大熙国鸟,却非大熙公主专有之物。
偷或仿一件,都轻而易举。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端看审判的人怎么想。
⌈本宫虽非皇后,但掌六宫事权,后宫断容不下背德辱行之人,必须好好审一审。⌋
⌈骊珠妹妹的手指柔嫩,若是戴上这透骨蝴蝶针,肯定会更好看。⌋
大病未愈,就被拖拽到这理刑堂,我已经没有半点气力,去应付眼前这一切。
萱妃本也不顾我应不应答。
她大手一挥,坐到貂毛软座上,好整以暇看着行刑人施为。
头发丝细的蝴蝶针抵住我的指骨。
榔头一下一下捶打。
蝴蝶针一点点穿透我的皮肉,我的骨头,最后挂着肉沫从另一头穿出。
每根手指三枚蝴蝶针,穿满整整十根手指。
十指连心,我痛得晕过去又醒过来,醒过来又晕过去。
整个理刑堂都是我的尖叫声。
萱妃动作轻柔捧起我的手,像是在对待一件珍贵宝物。
⌈不见一点血,这蝴蝶针简直是为妹妹量身打造。⌋
萱妃将每个蝴蝶针都按了按。
⌈本宫若是男人,便将这双手斩下来,放在殿中日日赏玩。⌋
萱妃没有机会将我的手斩下来。
因为赫连褚寻到了理刑堂,在他本该上早朝的时间。
萱妃又把罪状上的话念了一遍。
⌈丫鬟不用审了,直接杖毙。⌋
⌈不,不可以!⌋
我努力拼凑出一点神志。
⌈赫连褚,幸儿,没有偷潜和坤宫,我的事,更与她无关,你,不能杀她。⌋
这一段话太长,用光我所有潜能。
赫连褚并没有因为我的忤逆而气恼,反而,他脸上的笑意突然加深。
⌈所以,你应承下私通的罪名了?⌋
无声即是默认。
⌈好!将骊珠公主处以雀飞之刑,手指记得避水,这么精美的蝴蝶针可不能弄坏了。⌋
最后一句话,赫连褚笑对萱妃。
大熙惯以极刑震慑作奸犯科者。
不像涌国偏僻小国,在刑罚上如此钻研,什么蝴蝶针,什么雀飞之刑。
很快我就被绑到新的刑架上。
戴着蝴蝶针的手被紧紧缠在腰间,双腿和脖子也完全不能动。
刑架一点点下放。
赤裸的脚掌突然感觉到一股凉意。
我想睁眼看看情况,刑架却突然转动起来,很快,我被倒吊在水面上。
我无奈地笑了笑。
赫连褚为了折磨我,确实煞费苦心。
倒装的刑架从左到右,又从右到左,不停地旋动。
模仿鸟雀在水面觅食的样子。
大脑充血加上手指的伤,这次我整整昏迷了半七天。
3、
幸儿还在我身边。
这是我唯一值得慰藉的事。
但我渐渐开始想,要把幸儿送出涌国皇宫,让她像健康的雀鸟飞回大熙。
父皇卧薪尝胆,一朝得力,直击涌江以南十五城。
赫连褚来长熙阁发泄一通,就亲自南下,去督办战事了。
好不容易抢到手的,他怎会轻易还去。
只一个月时间,熙国兵败的消息传到涌国皇宫。
熙军的将领之一,是我那从小把保国卫民挂在嘴边的三弟。
我在长生殿外跪了整整两天,膝盖很快不堪重负,半废不废。
终于等来了三弟的消息。
赫连褚下令将他枭首,身躯挂在城门之上示众。
头颅带回皇城,就在我面前。
⌈看啊,你们宁安皇室的头颅,朕会一个一个收集起来,就放在你的长熙阁,供你日日赏玩。⌋
赫连褚紧紧扳住我的脑袋,不让我的视线挪开头颅半分。
我只能闭上眼。
不去想我那只有二十岁,刚刚及冠的三弟。
我只恨一双手已经残废。
不能亲手杀了赫连褚,为我的宁安琮玺报仇。
我终于把幸儿送出大涌皇宫。
在幸儿离开前,我亲手劈开我那张焦尾琴,将它付之一炬。
琴身是涌国的木,琴弦是大熙的丝麻。
我让幸儿帮我把琴弦带回大熙,放进我的衣冠冢里。
大熙的公主回不了大熙,但琴弦可以。
我的魂魄将附着在琴弦上,漂洋过海,去寻那熟悉的江南风雨和鸟鸣。
琴弦会代我告诉父皇。
请不要气馁,请继续努力,把大熙还给大熙。
我终于决定去死了。
每月十七,大熙向涌国投降的日子。
也是我成质子的那天。
赫连褚惯会来长熙阁,言语羞辱,身体侮辱,一样都不会缺。
今天他也来了。
我将磨了三个月的铜钱含在嘴里,其中一头已经锋利得堪比利刃。
趁着他情动,我将铜钱抵上他的喉咙。
但他实在敏觉。
一感觉到异动,就整个人原地拔起,我用力一划,只留下一道血痕。
复仇的机会只有一次。
失败就没有以后了。
我只能刀锋一转,打算将整个铜钱吞入腹中。
对穿肠烂肚的恐惧让我的动作慢了一点点。
就那一点点,给了赫连褚按住我喉咙,防止我吞咽的契机。
铜钱没有进入食道。
但在舌头和咽部间滚了一圈。
大股大股的血自我口中涌出,我被血沫和疼痛堵得张不开嘴。
只能看着赫连褚发疯发狂叫太医。
⌈宁安骊珠你听着,你要是敢死,我就把宁安皇室的人头全割下来泡酒。⌋
我眨了眨眼睛。
我宁安皇族从来不怕死。
在太平盛世时是治世明君,在国难危急时更能以热血暖山河。
⌈宁安骊珠,你要是敢死,我就把你的尸体剁成肉泥,做成肉饼给你的子民吃。⌋
我又眨了眨眼。
大熙如今正值危急存亡之秋,肯定有不少地方缺衣少食。
若我的血肉能聊以饱腹,那也不错。
⌈宁安骊珠,我已经知道幸儿的去向,你要是敢死,我就把她抓回来千刀万剐。⌋
我终于流出眼泪。
我还有牵挂,还有未尽之事,我还没有回到大熙。
我将铜钱吐了出来。
4、
命硬说的就是我。
舌头断了一半,咽喉里千疮百孔,但只花一年时间,就恢复如初了。
赫连褚丢给我一只梅花簪子。
我很熟悉的物件,是我送幸儿出宫时送她的,说了要添进她的嫁妆里。
赫连褚不愧是赫连褚。
我求他把幸儿还给我,赫连褚说只要我乖乖的不寻死,幸儿就不会有事。
我又跟他大吵一架。
⌈只要我想死谁都拦不住!⌋
⌈你别想死别想着离开我,你是我的,这一辈子都是我的!⌋
赫连褚喜欢掐人脖子的毛病,在铜钱事件后变本加厉。
但他总是点到为止。
再怎么生气,也会在我翻白眼背过去那一刻停下。
⌈赫连褚,我只属于大熙,我的来去只由自己做主,跟你没有半点关系!⌋
听到大熙两个字,赫连褚的脸色霎时青紫,像地狱里的恶鬼或无常。
他又一把将我压在身下,狗一样嗅我的脖颈。
蜻蜓点水吻我眼角的泪。
他突然也开始哭起来,动作癫狂,却不像之前那样粗暴剧烈。
他说——
⌈明明是你先招惹我的,为什么不肯把我放心上。⌋
我闻言一愣,看向伏在我胸前,有种委屈小狗模样的赫连褚。
确实,我与赫连褚第一次见面,在十二年前。
那时我还是雍容尊贵的大熙公主。
吃的是鲍鱼猪肚,用的是金勺银筷,走到哪儿都有十几个宫女簇拥着。
一呼百应的天之贵女,可以俯瞰整个上京城。
而赫连褚不过一个使臣。
他坐在对面最末座,一个他国皇子,待遇比我这个公主还不如。
却大言不惭说大熙国富民强百年,士兵沉溺温柔乡英雄冢,早已不堪一击。
还与大熙臣民做赌。
在上京城张贴告示,写下三件根本不可为之事。
若有人做成这三件事。
他便认大熙还有血性。
我不愿臣民受辱,亲自揭了那告示,还将告示折成纸鹤丢进泔水桶里。
鹤是涌国国鸟。
我是大熙公主,自然没有人敢要求我去履行那三件事。
之后,我还做了首藏头诗。
按照大熙白话翻译,就是⌈赫连傻猪⌋。
涌国主使连连夸赞大熙连十岁女童都会作诗,我躲在母后身后憋不住笑。
只有赫连褚全程黑脸。
许是从那时起,赫连褚就记恨上我了。
原来,一切都是我自己挖的坑。
涌国内乱,旧帝下发罪己诏退位让贤。
以赫连褚为代表的新帝势力全权把持朝政和军务。
拒绝再认大熙为宗主国。
完成关系对调后,赫连褚是这么说的。
⌈告示里有一则嫁大涌男儿为妻,公主殿下如今长成,是时候该跟朕走了吧。⌋
转头就去寻我父皇。
说自己少时对骊珠公主一见钟情,久久难忘。
望宁安国主割爱。
⌈一见钟情,久久难忘,好讽刺啊。⌋
感受着喉咙间的手又开始收紧,我冷笑道。
⌈只可惜涌人粗鄙卑劣,貌似憨熊胸无点墨,我们大熙女子不可能看得上。⌋
⌈你们就只能强取豪夺了。⌋
三弟死后,两国关系早已破裂,连说话都痛快了。
我被赫连褚一巴掌扇落床下,后背砰地一声撞上地板。
⌈呵,还要加一条,暴虐凶残无有人性。⌋
赫连褚眯着眼,嘴角扯起一抹诡异的笑,寒光微闪。
⌈朕也再加一条。⌋
⌈封骊珠公主为骊珠夫人,无需行册封礼,直接迁居承泽宫。⌋
赫连褚眼神锐利,勾着我的下巴道。
⌈我要夫人为我诞育一位麟儿,这样,夫人就不会整天想着法子去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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