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悠然桃花潭
如果你要问在环游中国的行程里,有哪一个地方会让我“二刷”。那有且只有一个——李白笔下“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赠我情。”的桃花潭。这里青山秀美,湖水清澈,层峦青山下的平原是一望无边的油菜花田,淡淡花香和沁人的黄再衬上白墙黛瓦的徽式小楼,尽收眼底的只有诗情画意的悠然和归隐山林的自得。
桃花潭镇坐落于青山下,湖畔边。每次到了日落黄昏,淡淡的金色就会在江对岸的山脊慢慢褪去,整个小镇都会被镀上一层暖洋洋的落霞红。一般到了这个时候,小镇街上的店铺就会陆陆续续上板关门,镇民们便结束了一天的营生。袅袅炊烟会在两岸的村落、镇上升起,虽然家家户户都有天然气,但还是有些老奶奶老大爷习惯烧柴。这些袅袅炊烟总是会跟山里的雾气汇聚缠绵,缓缓的升上空,变成了云。
我在桃花潭住了整整一个月,因为这里实在是太美了,镇民们也相当朴实好客。
听说我想去野炊,客栈阿姨提前给我装好一堆油盐酱醋;
听说我要去河边煮茶,超市老板把仓库翻了个底朝天给我找固体酒精;
见我晚上还没回镇上,几个镇民开着拖拉机在河边找我;
见我喜欢吃桃花潭独有的麻油绿豆糕,玩熟悉的几个小朋友凑钱给我买了一箱为我饯行;
...
悠然山林的这一个月里,我每天在虫鸣鸟叫声里醒来,白天或在山林闲逛、捡野货,或在潭边钓鱼、露营煮茶,晚上就在酒店里弹琴看书,这是我最近这几年最宁静的时刻。
(二)骑行者阿诚
和往常一样,我开车到潭边的观景台钓鱼,因为桃花潭游客稀少,这观景台基本被我“独占”。我每次都是悠哉游哉的一边钓鱼一边煮茶烧烤,这是也不例外。快到中午的时候,一辆摩托车驶进观景台,我回头打量——一个三十多岁的农村小伙,摩托上挂满了行李,风尘仆仆。
标准的摩旅客,他来到亭子边坐下,张望了我几眼,摸出手机拍风景,然后就从一个破了好几个洞的背包里摸出半只新疆馕饼就着热水瓶的水开吃。也不知道是他很喜欢的钓鱼还是我烤的肉太香,他时不时就往我这边看。
“兄弟?”我向他招了招手。
农村小伙向四周望了望,有些怯懦的指了指自己,满脸疑问。
“来吧,一块儿吃!”我喊道。
农村小伙不好意思的摆摆手:“不用了不用了。我有饼。”
“没事儿,我这肉烤多了,吃不完浪费了!”
农村小伙架不住我一再邀请,放下半只馕饼来到我边上坐下。
“大哥,我这也没啥好东西给你吃。”小伙搓着手,笑得拘束。
“没事,那你帮我烤肉吧。我这钓鱼还忙不太过来。”
“好嘞哥!”他也不吃白食儿,熟练的开始摆弄烤架,肉串。
小伙的皮衣已经都开始掉皮了,他不经意的把开线的袖口卷起,不想让我看到。
“你口音好像不是安徽的。你也是过来玩啊?”我问道。
“我是江西的。我准备去内蒙看看草原。”小伙说道。
“厉害!”我脑子里算了算距离,这来回一趟得七八千公里啊。
“看来咱俩都是闲人,哈哈。”我打趣道。
小伙看了看我停在旁边的车,说道:“大哥你是有钱人。咱俩不一样。”
我摆摆手,给他递了罐酒,开玩笑说道:“都是天涯沦落人。”
小伙愣了愣,突然叹了口气,接过酒,道了声谢。
陌生男人间建立友谊的方式有很多种,一起喝酒钓鱼就是其中一种。小伙叫阿诚,33岁,来自是江西鹰潭县的一个下属乡镇,中学毕业就学汽修,而我也是个汽车发烧友。我和他从汽车的起源聊到国家的新能源战略,从华为聊到理想蔚来。我俩闲人一番指点江山后,天色渐晚,我回了镇里客栈,阿诚就地支起帐篷睡袋。
晚上,我在客栈刷抖音,刷着刷着就刷出了阿诚(抖音会推送附近热门用户)。阿诚粉丝还不少,有好几万,视频里记录着他骑行生活的点滴。但评论区里都是“彩礼要回来没有?”、“法院什么时候判?”、“兄弟们,这就是当舔狗的下场。”、“哈哈哈,这就是被骗了30万彩礼的男性之耻!”诸如此类。
我兴趣大起,直接滑阿诚主页底部从第一个视频开始看。约莫一个多小时后,我总算是大致看明白了阿诚这几万粉丝的来源——一群对部分女性及彩礼深恶痛绝的男网友,这是当下男女对立互联网语境的特殊产物,而阿诚算是一个比较典型的彩礼受害者。
在阿诚几十条视频里,除了摩托车旅游相关以外就是在法院、村里、城市跟一个女生扯皮,简单来讲,就是阿诚30万彩礼打了水漂,新婚妻子一拿到钱就跑路了。
骗彩礼在这个有3000万适龄男光棍的时代里也不是啥新鲜词儿了。在抖音上搜“彩礼纠纷”,天天都会有一堆维权视频。农村是重灾区,如果说城市男性还能在某一区间里向下兼容讨媳妇儿,那农村年轻男性就是妥妥的婚恋最底层,而农村男性又是一群对娶妻生子、传宗接代有莫名执念的人。所以,农村青年不支付天价彩礼是不可能成得了家的。
我突然想起马克思的一句话:“当利润达到10%的时候,他们将蠢蠢欲动;当利润达到50%的时候,他们将铤而走险;当利润达到100%的时候,他们敢于践踏人间的一切法律;当利润达到300%的时候,他们敢于冒绞刑的危险。”
所以我觉得“彩礼纠纷”在未来五到十年里,都是经久不衰的流量密码。说到底,无休无止的互联网彩礼争吵就是社会经济发展不均衡造成的。我对此没什么看法,因为我对娶妻生子毫无兴趣,我的人生是来体验和享受的,目前来讲我并不觉得当个老父亲是一件享受的事儿。
第二天,我照常去观景台钓鱼煮茶,发现阿诚也还没走。
“这里太漂亮了。又有免费水源,我准备在这里休整几天。”阿诚说道。
可能是有阿诚这个资深钓鱼佬在旁指点的原因,“空军”多日的我终于钓到了几条鱼。阿诚带得有日常厨具,于是烤鱼就成了我俩的午餐。
野生鱼的肉质真不是养殖女能比的,我俩吃着鲜嫩无比的鲫鱼喝着安徽的黄山啤酒,谈天说地间我终是没有忍住好奇的说道:“哥们,我昨天刷到你抖音了,你还是个网红啊。”
阿诚楞了楞,有些窘迫的笑了笑。
“咋回事啊,兄弟。”我敬了他一杯。
“哎...”阿诚只是叹气。
我俩又沉默不语的吃了一阵儿,我给阿诚满上了一杯又一杯,许久之后——
“我算是家破人亡喽。”阿诚重重的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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