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漆铜钉的相府大门在漫天风雪中紧闭如铁,门缝里漏出暖融烛光与隐约丝竹。
>“夫人有令!此等与外男私奔三夜、败尽门风的贱婢,相府容不下!”管家尖利的嗓音刮过冰面。
>秦晗玉裹着貂裘站在石阶下,风雪卷起她散乱的鬓发,像尊即将破碎的玉雕。
>“私奔?”杨枫低沉的重复裹着杀意,玄铁军靴踏上石阶的瞬间——
>“轰!!!”
>千斤重的楠木门闩炸成齑粉,两扇丈许高的朱漆大门如同被巨灵神掌拍中,裹挟着漫天碎木与风雪,轰然洞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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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如墨,风雪更狂。帝京巍峨的城墙在混沌的灰白中只余下模糊的轮廓,万家灯火早已被这酷寒的天气逼得早早熄灭。唯有皇城根下,右丞相府所在的金鳞巷深处,一片灯火通明,将漫天肆虐的风雪都隔绝在外,透出一种与世隔绝的、金堆玉砌的虚假暖意。
沉重的、包着厚厚兽皮的马车轮碾过巷内青石板路上新积的厚雪,发出沉闷的“咯吱”声,最终在右丞相府那两扇气派非凡的朱漆大门前稳稳停下。大门紧闭,如同巨兽冰冷的唇吻。门楣高耸,悬挂着御笔亲题的“敕造右丞相府”金匾,在檐下数十盏明角风灯的光晕下,反射着冰冷而尊贵的光泽。门前的汉白玉石阶被打扫得干干净净,不见一丝积雪,与巷内厚厚的雪毯形成刺目的对比。巨大的铜制椒图门环在灯光下闪着幽冷的寒光,无声地诉说着门第的森严。
寒风卷着雪沫,如同无数冰冷的鞭子,狠狠抽打着刚刚停稳的车厢。车帘被一只覆着玄铁护腕的大手掀开,杨枫高大的身影率先踏出。玄甲上凝结的冰霜在暖黄的灯光下泛着幽冷的光,浓重的血腥和硝烟气息似乎也被这风雪冲淡了些许,但那股战场带来的、深入骨髓的煞气和冰冷,却如同实质般弥漫开来,瞬间压过了周遭的暖融灯火。他落地无声,积雪在他沉重的军靴下微微凹陷。
他没有回头,只是伸出一只手,探向车厢内。
一只纤细、苍白、微微颤抖的手迟疑地伸了出来,指尖冰凉,搭在了他覆着护腕的手腕上。那冰冷的金属触感让她指尖微微一缩。
杨枫的手沉稳有力,没有丝毫犹豫,手腕微一用力,便将裹在厚重玄色貂裘里的秦晗玉稳稳地带出了车厢。
双脚落在冰冷坚硬的汉白玉石阶上,寒意透过薄薄的鞋底直窜而上。秦晗玉下意识地裹紧了身上那件带着杨枫气息和体温的貂裘大氅,仿佛那是她唯一的屏障。寒风卷着雪沫立刻扑打在她脸上,刮得生疼。她微微低下头,散乱的鬓发被风吹起,粘在苍白冰凉的脸颊上,更添几分狼狈和脆弱。腹部的伤口在颠簸和寒冷中隐隐作痛,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小心翼翼的克制。她抬起眼,望向那两扇紧闭的、象征着权势与威严的朱漆大门,眼神复杂难明。有劫后余生的疲惫,有深入骨髓的寒意,更有一种即将踏入另一个战场的、冰封般的戒备和绝望。
杨枫站在她身侧半步之后,如同一座沉默的玄铁山峰。他高大的身影替她挡住了部分肆虐的寒风,投下的阴影将她完全笼罩。他没有看她,冰冷的目光如同出鞘的利刃,锐利地扫过那紧闭的大门,扫过檐下值守的、穿着厚实锦缎棉袄、却依旧被寒风吹得缩头缩脑的门房。
“叩门。”低沉、冰冷、毫无情绪起伏的声音响起,如同碎冰砸落玉阶,清晰地穿透了风雪的呼啸。
随行的亲兵立刻上前,摘下铁手套,露出冻得通红的手,抓住那冰冷沉重的铜制椒图门环,用力叩击在厚重的门板上。
“咚!咚!咚!”
三声沉重而清晰的叩门声,在寂静的雪夜里传出老远,带着不容忽视的力量感。
门内沉寂了片刻。
随即,大门一侧的角门上方,一个巴掌大小、用于窥视的“望孔”小门,“吱呀”一声被从里面推开了一条缝隙。一只浑浊而警惕的眼睛出现在孔洞后,上下打量着门外风雪中这一群煞气腾腾的甲士,以及被簇拥在中间、裹着将军貂裘的女子。当那目光触及杨枫身上那身沾着暗红血迹和冰雪的玄甲,以及他那张在风灯下冷硬如冰雕的脸时,那只眼睛明显瑟缩了一下。
“何……何人深夜叩门?”门房的声音带着被惊扰的不耐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惶恐,透过望孔传来。
“开门。”杨枫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清晰地传入门内,“送贵府小姐归家。”
“小姐?”门房的声音充满了困惑和警惕,那只眼睛再次仔细地看向裹在貂裘里、低着头的秦晗玉,似乎想辨认清楚。“哪位小姐?可有凭证?夫人有令,夜已深沉,闲杂人等一律不得……”
“放肆!”杨枫身后的亲兵一声断喝,声音如同惊雷,“镇国将军府少帅亲临,护送相府嫡长千金,速开中门!”
“镇国……少帅?!”门房的声音瞬间变了调,充满了极致的惊骇!那只窥视的眼睛猛地瞪圆,随即“啪”地一声,望孔小门被慌乱地从里面关上了!
门内传来一阵压抑的、慌乱的脚步声和低语声,似乎在急速禀报。
风雪依旧在门外肆虐,卷起地上的雪沫,扑打在秦晗玉冰冷的脸上。她静静地站在石阶下,裹紧貂裘,如同一尊即将破碎的玉雕,沉默地看着那两扇紧闭的、隔绝着温暖与冰冷的朱漆大门。心,一点点沉下去。王氏……会让她进门吗?
时间在等待中流逝,每一息都如同一年般漫长。
终于,沉重的脚步声再次从门内传来,越来越近。这一次,并非走向角门,而是走向那紧闭的、沉重的正门门闩方向。
“嘎吱……嘎吱……”粗重的门闩被缓缓抽动的声音沉闷地响起,在寂静的雪夜里格外清晰。
秦晗玉的心,随着那门闩抽动的声音,微微提起了一丝。一丝微弱的、连她自己都觉得荒谬的希冀。
然而,那沉重的门闩只被抽动了一小段距离,便戛然而止!
紧接着,并非大门洞开,而是旁边那扇供下人进出的、稍小一些的角门,“吱呀”一声,被人从里面缓缓拉开了一条缝隙。仅容一人侧身通过。
一个穿着酱紫色团花绸面棉袄、头戴六合瓜皮小帽、留着两撇鼠须、满脸精明算计的中年男人,从那道狭窄的门缝里挤了出来。正是王氏的心腹管家,秦福。
秦福脸上堆着一种极其虚假、皮笑肉不笑的谄媚,对着石阶下煞气凛然的杨枫躬身作揖,腰弯得极低,声音尖细而油滑:
“哎哟哟!不知少帅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恕罪恕罪!这风雪夜寒的,少帅辛苦!”他一边说着,一边飞快地瞥了一眼裹在杨枫貂裘里、低垂着头的秦晗玉,眼底深处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鄙夷和幸灾乐祸。
他直起身,脸上的谄媚笑容瞬间收敛,换上了一副公事公办、甚至带着几分倨傲和冷漠的神情,清了清嗓子,用一种刻意拔高、足以让门内门外都听得清清楚楚的尖利嗓音,朗声说道:
“只是……实在不巧得很!我家相爷奉旨入宫伴驾,尚未回府。府中如今是夫人主事。夫人方才已然歇下,听闻少帅深夜护送一位……‘小姐’归来,特命小的出来传话。”
他故意在“小姐”二字上加重了语气,带着浓浓的讽刺意味。目光转向秦晗玉,那眼神如同淬了毒的刀子,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恶意和羞辱。
“夫人说了——”秦福拉长了调子,声音尖利得刮人耳膜,在风雪中传得极远,“相府诗礼传家,最重门风清誉!府中诸位小姐皆在闺中安守本分,并无一人私自外出!更无一人会与外男……咳咳……”他故意咳嗽两声,吊足了胃口,才一字一顿,如同毒蛇吐信般清晰地吐出那诛心之言:
“更无一人会与外男私奔三夜、行踪不明、败尽门风、令祖宗蒙羞!此等不知廉耻、自甘下贱的‘东西’,绝非我秦家血脉!相府清贵之地,断然容不下这等污秽!还请少帅从哪里带来的,就送回哪里去!免得脏了相府的门楣,污了这清平世界!”
“私奔?败尽门风?污秽?”
每一个字,都如同烧红的钢针,狠狠地扎进秦晗玉的耳膜!扎进她的心脏!
轰——!
秦晗玉只觉得脑中一声巨响!仿佛有什么东西彻底炸开了!全身的血液在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褪得干干净净!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冻得她四肢百骸瞬间麻木僵硬!
她猛地抬起头!苍白的脸上最后一丝血色彻底褪尽,变得如同新雪般惨白!瞳孔因极致的震惊、屈辱和滔天的恨意而骤然收缩到针尖大小!身体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如同狂风暴雨中最后一片枯叶!裹在身上的厚重貂裘,此刻却如同万斤重担,压得她几乎窒息!
王氏!你好毒!好狠!不仅要她的命,还要在她死后,将她钉在耻辱柱上!让她永世不得翻身!让她连死,都带着“私奔失节”、“败尽门风”的污名!让她死去的娘亲,在地下都不得安宁!
巨大的屈辱如同沸腾的岩浆,灼烧着她的五脏六腑!滔天的恨意几乎要将她的理智焚烧殆尽!她想尖叫!想冲上去撕烂秦福那张恶毒的嘴!想冲进那扇门,质问王氏为何如此狠毒!但身体却像被无形的冰封冻住,僵硬得无法动弹!喉咙像是被滚烫的烙铁堵死,只能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抽气声!眼前阵阵发黑,腹部的伤口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温热的液体再次涌出,浸透了里衣,带来一片冰冷的濡湿。
寒风卷着雪沫,无情地抽打在她惨白失神、写满绝望的脸上,卷起她散乱的鬓发,粘在冰冷的泪痕上。她站在那象征权势与冰冷的朱漆大门前,站在漫天风雪之中,如同一个被整个世界遗弃的、即将破碎的孤魂。
就在这时——
“私奔?”
一个低沉、冰冷、如同从九幽地狱最深处传来的声音,清晰地、缓慢地响起。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瞬间压过了风雪的呼啸,压过了秦福那尖利的嗓音,如同闷雷般在寂静的雪夜里滚过!
是杨枫!
他缓缓地、一步踏出!
沉重的、沾满泥泞和暗红血污的玄铁军靴,踏上了右丞相府门前那光洁如镜、不染纤尘的汉白玉石阶!
“咚!”
靴底与冰冷的玉石碰撞,发出沉闷而清晰的声响!仿佛踏碎了某种无形的屏障!
秦福脸上的倨傲和恶意瞬间僵住,被一股突如其来的、无法言喻的恐惧取代!他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脊背撞在了冰冷的角门门框上!
杨枫没有看他。他那双深不见底、如同寒潭深渊般的眼眸,此刻翻涌着足以冻结灵魂的冰冷杀意和滔天怒火!目光如同实质的刀锋,死死地钉在那两扇紧闭的、象征着权贵傲慢的朱漆大门上!
他缓缓抬起右手。那只戴着冰冷精铁护腕、曾沾染无数鲜血、也曾被滚烫泪水浸润的手,五指缓缓张开,对着那紧闭的大门,掌心向前!
一股无形的、令人灵魂都为之颤栗的恐怖威压,如同苏醒的远古凶兽,以他为中心轰然爆发!周围的空气仿佛瞬间被抽空、压缩!漫天飞舞的雪沫在他周身三尺之内骤然凝滞!如同被无形的屏障冻结!
“轰——!!!”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如同九霄神雷在相府门前悍然劈落!震得整个金鳞巷的地面都为之颤抖!檐下的明角风灯疯狂摇曳,灯影乱舞!
只见那两扇丈许高、由百年楠木打造、镶嵌着碗口大铜钉、重逾千斤的朱漆大门,如同被无形的巨灵神掌狠狠拍中!
门板中心,以杨枫掌心所对之处为原点,无数道蛛网般细密的裂纹瞬间炸开!如同活物般疯狂蔓延!厚重的楠木发出不堪重负的、令人牙酸的“嘎吱”呻吟!
“咔嚓!咔嚓!咔嚓!”
紧接着,是那根碗口粗、同样由坚硬楠木制成的巨大门闩!在恐怖巨力的冲击下,如同脆弱的枯枝般,发出连续不断的、刺耳欲聋的爆裂脆响!瞬间寸寸断裂!炸成漫天飞溅的、大小不一的木屑齑粉!
“轰隆——!!!”
失去了门闩的束缚,那两扇重逾千斤、象征着相府无上威严的朱漆大门,如同被攻城巨锤正面轰中,裹挟着漫天碎木齑粉、铜钉残片、以及狂暴倒灌的风雪,朝着府内方向,轰然洞开!势不可挡!
巨大的门扇狠狠拍打在两侧的门墙上,发出震耳欲聋的撞击声!门轴发出濒死的、刺耳的金属扭曲呻吟!
门内!
灯火通明!暖香氤氲!
雕梁画栋的抄手游廊下,挂满了喜庆的红绸宫灯。精心打理的花园里,覆着薄雪的奇石盆景错落有致。正厅方向,隐约传来丝竹管弦的靡靡之音和女眷们娇媚的谈笑声。一片歌舞升平、暖融如春的富贵景象!
与门外呼啸的风雪、肃杀的玄甲、破碎的大门、漫天飞舞的木屑齑粉、以及那个裹着貂裘、站在石阶下如同破碎玉雕般的单薄身影……形成了地狱与天堂般触目惊心的对比!
寒风裹挟着冰冷的雪沫,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倒灌进这温暖如春、金堆玉砌的相府内宅!吹得游廊下的宫灯疯狂摇曳,光影乱舞!吹得园中覆雪的枝叶簌簌作响!吹得厅内隐约的丝竹声戛然而止!吹得那些暖融的香气瞬间被冰冷的血腥气取代!
门内所有景象,瞬间暴露在洞开的、破碎的大门之外!
秦福被那恐怖的巨响和倒灌的寒风冲击得一个趔趄,直接瘫软在门边,面无人色,裤裆处瞬间湿了一片,散发出难闻的骚气!
而门内,距离大门最近的几个端着果盘、捧着暖炉的丫鬟小厮,被这突如其来的剧变吓得魂飞魄散!手中的东西“噼里啪啦”摔了一地!发出惊恐至极的尖叫!
“啊——!”
“门……门塌了!”
“鬼啊!”
尖叫声如同投入滚油的水滴,瞬间打破了相府内宅虚假的宁静!正厅方向传来的丝竹声彻底停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混乱的惊呼和桌椅碰撞声!
风雪呼啸着,穿过洞开的、破碎的大门,卷着木屑和雪沫,在灯火通明的相府庭院里肆意奔突!
杨枫缓缓收回了手。高大的身影如同浴血归来的魔神,踏着满地的碎木齑粉和倒灌的风雪,一步一步,沉稳而无声地踏过那象征着权贵尊严、如今却破碎不堪的门槛,走进了这金堆玉砌、此刻却因他而陷入一片惊恐混乱的相府内宅。
玄甲冰冷,染血的披风在狂风中猎猎作响。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如同两盏来自地狱的幽冥鬼火,冰冷地扫视着眼前这片因他而天翻地覆的“富贵温柔乡”,最后,落向了正厅那灯火最盛、此刻也最混乱的方向。
秦晗玉依旧僵硬地站在门外石阶下的风雪中,裹着那件厚重的貂裘,如同被施了定身咒。她看着那洞开的、破碎的府门,看着门内那骤然暴露在风雪中的、熟悉又陌生的富贵景象,看着那些因惊恐而尖叫奔逃的下人……
王氏那“私奔失节”、“败尽门风”的恶毒诅咒,还在她耳边嗡嗡作响。
杨枫那如同神魔降世般一掌震碎相府大门的恐怖景象,还在她眼前反复闪现。
冰与火。屈辱与震撼。绝望与……一种无法言喻的、撕裂般的剧痛,在她胸腔里疯狂地冲撞、撕扯!
腹部的伤口传来一阵尖锐的、撕裂般的痛楚,温热的液体汹涌而出,浸透了层层衣料。她眼前一黑,身体晃了晃,再也支撑不住,软软地向后倒去。意识沉入黑暗的最后一瞬,她仿佛看到那道玄色的、如同山岳般的身影,在破碎的大门内,缓缓转过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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