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身为狐妖,却在仙山上住了五年,还怀上了捉妖师的孩子。
岳无瑕知道我怀孕那天,高兴极了。
他抱起我亲个不停,说要给我个最盛大的婚礼。
我欢欢喜喜备嫁,还托人到狐狸洞接来小妹作伴。
可婚礼前夕,我却意外听见了岳无瑕和他师弟的对话。
“师兄,榛榛爱了你五年,对你死心塌地。”
“你为了柠月师姐能通过捉妖试炼,杀光狐狸洞内一百三十二只狐狸,是不是太残忍了?”
“残忍?妖不过是畜生,懂得什么残忍不残忍?我们是捉妖仙师,杀妖本就是天职。”
“甚至榛榛肚子里的孩子......”
“哼,一个仙妖结合的怪物,我绝对不会允许他来到这个世界上。”
1.
青松师弟面露不忍:“你想好了吗?那可也是你的孩子。”
岳无瑕不屑:“我的孩子自然该出生在柠月的肚子里。”
“至于其他的妖物,能怀上几日,已经是她的福气了。”
“你只管给我一丸打胎药,我找机会下进榛榛的饭食里,神不知鬼不觉,对我对她都好。”
青松师弟不满:“妖也有好坏,狐狸洞一族都是正经修行的,只需机缘就能得道成仙。”
“师兄,不如你把她赶走,是死是活随她去,不要再造杀业。纸是包不住火的。”
岳无瑕自信地笑了笑:“她不聪慧,一定猜不出是我下手。”
“就像当年,我说对她一见钟情,要娶她回仙山为妻,其实不过是看中她的内丹可以救捉妖仙师的命。”
“可她不知道,这些年,还一直做着和我成婚的美梦。”
我听得全身颤抖起来。
拼命捂着自己的嘴,好不发出声音。
当年。
我在山中意外救下气若游丝的岳无瑕,将他拖去狐狸洞内休养。
洞内老者都不同意我救他。
可我还是将自己的半颗内丹分给了他,将他救活。
跟着他回仙山那天,洞内的同族们都来送我。
有人提醒我:“世间男子都是薄情寡性的,即使仙师也不能例外,你一定要当心。”
我笑着安慰她:“不会的。无暇是个好人,我相信他。”
可如今,我发至狐狸洞的灵力,再也得不到回应时,我才知道自己错了。
错得如此离谱。
我腿脚发软,强撑着回到自己的院子。
萱萱还在院中等我,一看见我,赶忙上前:
“阿姐,你脸色怎么这么差?”
“都和你说了,不要一个人出门,要是无暇仙师看见你这样,又要心疼了。”
我一把抓住萱萱的手,嘴唇颤了颤,想告诉她。
现在整个狐狸洞里。
只剩下你我两个了。
可话到嘴边,我忍了下来,只顾得上催促她:
“萱萱,快收拾东西,阿姐这就带你离开。”
话音一落。
岳无瑕的声音在院门口响起:
“你们要去哪儿啊?”
2.
我一惊。
心脏几乎要从嗓子里跳出来。
岳无瑕带着侍女进来。
侍女手中端着一碗乌黑的汤药。
他笑看着我,握住我的两只手,心疼得直蹙眉:
“榛榛,你手怎么这么凉?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我吞了下口水,勉强让自己镇定下来,扯出一个笑容。
“是刚才在外面吹到了冷风,头痛。”
他握住我的手,用自己的体温帮我暖着,将我扶回床上,又亲自半跪在地,为我脱鞋。
“榛榛你怀着孩子,身体不比从前,要好好照顾自己。”
我就着他的搀扶,僵硬倚在床边。
萱萱看着这一幕,颇为羡慕,打趣说:
“是啊,刚才阿姐还说让我收拾东西,要带我出去呢。”
我倒吸口气。
岳无瑕面色微冷,疑惑问:“是吗?榛榛要带萱萱去哪儿啊?”
我顿了顿,解释:
“最近总觉得胸口闷,想让萱萱陪我去后山上吹吹风。”
岳无瑕好像没怀疑我的话,提醒我:
“你是妖物,怀着我们仙师的孩子肯定艰难,难受也是正常的。”
“我给你准备了点调理身体的药。”
“只要吃下,身体马上就会好的。”
我抿着唇,眼看着他回身从侍女手中取下那碗乌黑的药汁。
直觉告诉我。
那丸打胎药,已经化开在这碗药汁里。
“无瑕,我......药太苦了,我不想吃。”
岳无瑕笑了,满脸宠溺地看着我:
“知道你怕苦,我早就让人准备好蜜饯了。”
“我......”
我身子后仰退了退。
“太烫了,你放一会儿,等会儿我自己喝。”
岳无瑕脸色一变,耐着性子对我说话,声音已经没了刚才的缱绻温柔。
“榛榛,听话!”
“药就要趁热喝才有效,我帮你吹吹,不会烫的。”
没法再躲。
我含着眼泪问他:
“你真要我喝?”
“当然了。”
他几乎是抓着我的肩膀,将那一碗还冒着热气的药灌了下去。
我呛得趴在床边咳嗽,嘴角都被烫起了泡。
他却满意地笑了。
“这样对你,对孩子都好。”
我心底惨笑。
眼前发黑,我感觉小腹处一阵撕裂灵魂般的痛楚。
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离开我。
那是我盼望了几年的孩子。
我甚至没机会看他一眼,亲手抱他一下。
在彻底晕过去之前,我看见了岳无瑕眼底的轻松。
是啊。
的确挺好。
没了这个孩子,我和岳无瑕之间,就只剩下仇恨了。
他杀了我狐狸洞一百三十二只狐狸。
加上我的孩子,一共一百三十三条性命。
不向他讨回来。
我。
不得好死。
3.
再次醒来时,岳无瑕和萱萱都守在我床边。
萱萱哭得眼睛红肿,一见我醒来,眼泪又下来了:
“阿姐,医仙说你是妖物,吃了仙山的至阳之药,虚不受补,孩子没有了。”
岳无瑕眼眶发黑,发丝凌乱,仿佛好久没有休息了。
在萱萱的哭声中,他竟也跟着流了两滴眼泪。
他心疼地抚摸着我的脸庞,声音艰涩:
“榛榛,别伤心。我们来日方长,以后会有很多孩子的。”
他挥手变出一个香囊,捏在手里给我看:
“这里面放了调养身体的药,你把他挂在床头,很快就能恢复好了。”
我面无表情。
看着岳无瑕在我面前虚伪地演戏,只觉得恶心。
强忍着呕吐的冲动,笑了一下:“那就多谢仙师了。”
岳无瑕一愣。
自从知道他的名字后,我一直叫他‘无瑕’。
还是第一次唤他‘仙师’。
他正要问我,就见手中的香囊飞起,朝着门外飞去。
柠月一身白衣,一手执剑,一手拿着刚才抢去的香囊,从门外走入。
她一脸笑意,声音英气妩媚:
“无瑕哥哥,你又做香囊了?”
“正好,上次你给我配的香囊没什么味道了,这个新的来得很及时。”
萱萱不满:
“你要不要脸,那是无瑕仙师给阿姐的。你怎么好意思抢?”
她说完上前要把香囊抢回来,被柠月一闪扑了个空。
还未回身,就被假装没站稳的柠月挥手给了一个耳光。
——啪!
重重的巴掌声在屋中响起。
萱萱捂着脸,更生气了:“你抢我阿姐东西,还敢打我?!”
说罢,就要还手。
我没说话。
萱萱在狐狸洞时,就是族内极有天资的孩子。
一个天天偷懒,想着撒娇耍滑逃避训练的柠月,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果然,两人才对了几招,柠月就落了下风。
就在萱萱巴掌要扇在柠月脸上的时候,岳无瑕挥袖,灵力涌起,重重击在萱萱身上,让她当时就吐了血。
“够了!”
岳无瑕坐在我床边,脸色阴沉地瞥了萱萱一眼。
随即又对柠月笑起来,一脸宠爱说:
“喜欢就给你吧。我再给榛榛做一个就是了。”
“谢谢无瑕哥哥。”
柠月一脸开心,歪了歪脑袋说:“我就说你绝不会为了一只畜生不疼我的。”
说完,又捂住了嘴。
“啊,榛榛姐,你别误会,我没有说你们狐狸都是畜生的意思。”
萱萱擦掉嘴边的血迹。
看看柠月。
又看看一脸惨白隐忍的我,仿佛发现了什么,惊讶地瞪了瞪眼后,恨恨闭嘴不再说话。
倒是岳无瑕在打圆场:“你年纪还小,偶尔说得不对,榛榛不会和你计较的。”
“再说,榛榛本就是狐狸,你也没说错。”
“是吧,榛榛?”
岳无瑕笑着问我,眼中是我从未见过的凉薄。
我心底一片凄然。
对他的最后一点期望也被消耗尽了。
只用余光看着被他重伤吐血的萱萱,僵硬点了点头,回答:
“是的。”
4.
我休息了几日。
刚能下床那天,柠月又过来了。
岳无瑕和柠月一起,站在我的床边,问:
“榛榛,萱萱去哪儿玩了?”
自从知道了岳无瑕的真面目后,我唯一不放心的就是萱萱。
一个还未成年的小狐妖。
行走在到处是捉妖师的仙山,没有岳无瑕庇护,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惨遭毒手。
于是我将她关在屋内。
轻易不许她出来。
只等时机合适,再送她离开。
今天见两人来找她,我升起警惕:
“你们找萱萱干什么?”
“呃,就是我那里有颗仙丹......”岳无瑕还想骗我。
柠月的声音却和他一同响起:“我在练习用捆妖绳,拿她试用一下。”
岳无瑕说了一半的话被噎了回去。
我看向他。
他看向我。
四目相对,他心虚地挺了挺肩膀,沉下语气不耐道:
“就是根捆妖绳而已,又不会伤到萱萱,榛榛,你别那么小气。”
呵。
我小气?
岳无瑕不可能不知道。
仙山上的捆妖绳威力甚大,遇上修为低的小妖,能生生勒爆其内丹。
“她不在。”
柠月脸色变了变,对着岳无瑕抽了抽鼻子:
“算了吧。无瑕哥哥,我就说榛榛还在怪我抢了她的香囊。”
“她现在不让萱萱陪我练习,就是希望我用不好捆妖绳,将来死在大妖手里。”
提起这个‘死’字,岳无瑕眼圈都红了。
他收起对我的伪装,一把上前抓住我的头发,将我往床下拽。
边拽边骂:
“你果然是个不通人情的畜生,居然这么歹毒。”
“既然你不想让萱萱出来,那就你自己来陪柠月练习,直到她满意为止。”
......
我被柠月用捆仙绳倒吊起来。
绳索勒进肉里,被我的血液染红,一滴滴滑落,在地上积成一个小小的红色水洼时。
她才终于把我放了下来。
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屋里,柠月得意洋洋地扔给我一件狐皮披风。
“看看,这是不久前无瑕哥哥才送给我的礼物。”
“听说要选一百多条狐皮中最柔软的部分,才能拼凑出这样一件披风。”
“为了保证皮质好,这些畜生可是活着时候被剥的皮,惨叫声响得半个山头都听得见。”
我抱着狐皮,鼻尖翕动,嗅到了狐狸洞同族的味道。
指尖摩挲过那张狐皮的每一个角落。
这里是大姐姐。
这里是二弟。
这里是姨母。
还有这里......
那块白狐皮上有一点斑驳的印记,是族长为了救我被猎人一箭射穿后留下的痕迹。
我还记得,那天族长没有埋怨我因贪吃掉进陷阱。
反而将我驮在背上,一瘸一拐带回了狐狸洞。
红红的血流了一路。
我心疼又悔恨。
好像被无数把尖刀反复切割。
想杀了岳无瑕和柠月的同时,也恨不得杀了自己。
如果不是我一意孤行要救岳无瑕,根本不会连累狐狸洞中的同族。
是我害了他们。
我满脸痛苦,柠月却更加得意了。
“根本没有什么捉妖试炼,我随口骗一骗岳无瑕,他就能为我杀你全家。”
“我说一句冷,他就能扒下你家人的皮毛为我做披风。”
“我要练习捆妖绳,你就得被我折磨成这副不人不鬼的样子。”
“小狐狸,你连人都不是,凭什么和我争?”
岳无瑕来时。
柠月已经离开了。
我浑身是血,哭晕在地上。
感受到身边有人,我睁开眼,正好看见岳无瑕心疼地拂开我脸上的乱发。
被我发现。
他动作一僵,随即起身,眼中没有半分温情。
“榛榛,我来是告诉你,三天后是我和柠月大婚之日,你最好老实一点,不要闹事。”
我张口,还没说话,岳无瑕自认为猜到我会说什么,一脸厌恶,仿佛我很不识抬举。
“我当初是答应要娶你为妻,可那是年少时候的戏言,怎么能当真呢?”
“不过,看在你伺候了我五年,又流了一个孩子,已经是个没人要的残花败柳,我可以纳你为妾。”
“以后你和柠月共事一夫,有我们两个捉妖仙师保护,你即使是上不得台面的妖物,也不用怕别人了。”
我惨笑:“那我是不是还要谢谢你们?”
“你知道就好。”
我嗤笑一声。
偷偷捏着能出仙山的令牌,打算等他们大婚那日带着萱萱彻底离开。
柠月是仙山山主的女儿。
岳无瑕是仙山上最厉害的捉妖仙师。
两人的婚礼,盛大且瞩目。
仙山上,人人自诩正派修行,最喜欢用白色,往日山上也多是白色装饰为主。
此刻,我和萱萱站在后山山顶,看着住了五年的地方,到处挂着艳丽喜庆的红。
这曾是我最期盼的场景。
我幻想过无数次,岳无瑕在这漫天喜庆中娶我为妻。
可是现在,再看见这些红色。
我脑中只能想起,狐狸洞被活活扒掉皮毛的同族家人。
那天洞中一定满是鲜血。
那里的红,应该不输给现在的仙山。
萱萱提着包袱,半环抱住我劝道:“阿姐,别伤心了。”
“老族长生前,最希望的就是咱们两个能得道成仙。”
“我们回去狐狸洞修炼,就当这里是做了一场梦。”
我抬头看着萱萱。
她是整个狐狸洞里最小的孩子,被千宠万爱长大,本来是个无拘无束的性子。
陪我经历过这些。
也像换了个人一样。
我心疼地抱住她,听着山下欢快的喜乐响起,却连大声哭泣也不敢。
......
仙山上,岳无瑕穿着喜服,站在廊下,问侍女:
“今早榛榛姑娘吃饭了没有?”
侍女摇了摇头。
岳无瑕蹙眉:“没吃?她还在闹脾气?”
侍女又摇头:“奴婢们没见过榛榛姑娘。萱萱姑娘说,她们姐妹俩要去后山转转,不许我们跟着。”
听话这话,岳无瑕心底突然莫名慌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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