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个棺材匠,被卖身葬父的萧鹤卿感动,送了他爹一个柏木棺材。
他为了报恩,做了我家上门女婿。
后来他的孝心感动了上天,从凡人变成了地府新一任的阎王。
十年后,萧鹤卿的白月光岁晚以忘川花不够红为由,命人抢走了我刚出世的孩子。
新生儿的血染红了整条忘川河。
我求萧鹤卿给我做主,可他却说,
“当初要不是你挟恩逼迫,我怎么可能做你家的赘婿。”
“如果没有你,我和晚晚早就是神仙眷侣。”
“这一切都是你拆散我们的代价,一个孩子而已,你要喜欢,本王再给你一个就是了。”
我释然一笑,转头联系了司命星君。
“你之前提过的事,我答应了。”
......
竹青坐在我身旁,看着我怀中的孩子啜泣不停。
“大王怎么会如此狠心,这可是你们的亲生骨肉啊,就为了岁晚夫人一句话,就这么没了。”
“他如今偏心至此,竟然任由一个夫人骑在您头上。”
我麻木地摇晃着怀中的婴孩,喃喃道,
“是啊,我们盼了这么多年才得来的孩子,都抵不过别人一句花不够红。”
竹青咬着牙,一脸愤懑,
“王后,你就应该告诉大王,当初是岁晚夫人嫌大王穷,自己跑去给太守当小妾的,根本不是您拆散的他们。”
我摇了摇头,眼眶里的泪再次落了下来。
我其实早就告诉过萧鹤卿,只是他不信罢了。
在他心中,岁晚是大家闺秀,知书达理。
而我只是一个棺材匠,笔墨不通,粗鄙不堪。
为了这事,我们还曾大吵一架,他威胁我若我再敢污蔑岁晚,就休了我。
我只能闭口不谈,却没想到这个岁晚终究还是我们之间拔不掉的一根刺。
我回想着曾经,本已麻木地心再次剧烈的抽痛起来。
突然,身后传来鬼卒尖锐的声音,
“王后,大王说了,岁晚夫人身娇体贵,受不得惊吓,让您赶紧离开忘川河,免得冲撞。”
说着,几个鬼卒便围了上来,抢夺我手中的孩子。
我目眦欲裂,红着眼睛死死护着怀中的孩子。
鬼卒见我反抗,不慌不忙地说道,
“小的还是劝王后赶紧把孩子给我们,大王说了,若您违抗命令,那就一把火烧了小殿下的尸体。”
“王后,小殿下已死,还是入土为安的好,否则死无全尸,您也伤心不是?”
竹青一脸愤恨地冲上前想要理论,却被我拉住。
萧鹤卿已经不是曾经的那个赘婿。
如今他贵为地府之主,为了活命,我们只能服从。
我将怀中的孩子交到鬼卒手里,语气平淡道,
“既然是大王的命令,那我自然不能不从。”
竹青却扑上来拦我,通红的眼里满是不甘,
“王后,大王实在是太过分了......”
我挣开她的手,疾言厉色,
“退下!”
到了如今这一步都是我对萧鹤卿太过信任。
若是想要离开这里报杀子之仇,只有那一个办法。
夫妻十五年,他大概都忘记了我元栖梧到底是个什么人了。
鬼卒看我顺从,满意地点了点头,
“还是王后识时务,大王吩咐了,对外界就说小殿下是娘胎里阴气太重,夭折的。”
“王后不必担心,会有人给小殿下安排后事的。”
我听着他轻描淡写的话,心中又是一阵抽痛。
我和他夫妻十五年,这个孩子是我费劲千辛万苦才求来的。
怀胎十月,他为了陪我把所有公务都带回寝殿,我喝得每一碗汤,每一杯水,都是他亲手煮给我。
只要我有一点不舒服,鬼医就会立刻赶到我寝殿开大会。
那时候我说,他丝毫没有地府之主的威严。
可他却一脸温柔地趴在我的肚子上,固执地和孩子对话,
“宝贝,爹爹最爱你了。”
“娘亲说爹爹没有威严,等你出来可一定要给爹爹撑腰。”
幼稚的话仿佛还是昨天的事,可如今孩子已死,能给他撑腰的爹爹早已投进了别的女人怀中。
重重打击让我心神俱损,我弯下腰,呕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鲜血再一次染红了河边的忘川花。
竹青吓得大叫,连忙吩咐鬼卒请鬼医来。
可鬼卒却面露难色,
“岁晚夫人受了惊吓,现在所有鬼医都在岁晚夫人殿中侍候呢。”
竹青急得语气中带了哽咽,
“到底是她一个夫人惊吓重要还是王后吐血重要啊!”
鬼卒被我的样子吓到,支支吾吾了半天还是扭头去找了萧鹤卿。
胸腔中剧烈的疼痛让我的意识越发模糊。
恍惚间,司命一身青衣朝我走了过来。
我咬了一下舌尖,口中弥漫开的血腥味让我恢复了些许神智。
她表情淡漠地朝我俯身行礼。
我点了点头,对她说道,
“你之前说的事,我答应了,着手去办吧。”
等我再睁开眼的时候,就听见竹青摔杯子的声音。
“王后如今危在旦夕,大王就这么盼着她死吗?”
“一个受了惊吓的妾室而已,用得着那么多鬼医吗?大王就连一个都不愿分给王后吗?”
我心中冷笑,对这个结果早已有了准备。
鬼卒压低了声音制止道,
“竹青姑娘慎言,大王和王后结发夫妻,怎会盼着她死。”
我听着鬼卒的话,想起了十五年前。
萧鹤卿一个穷书生,卖身葬父。
而我看他长得有几分顺眼,又被他的孝心感动,就送了他一个柏木棺材。
他感念我的恩情,提出可以和我成亲。
当时这件事遭到了父亲的强烈反对。
他说入赘是一个男人的尊严问题,能轻易舍弃尊严的男人,不能轻信。
但那时的萧鹤卿对我极好,每天陪我在棺材铺里起早贪黑,帮我算账,扛木头,做杂工。
我不顾父亲的劝阻,和他成了亲。
甚至为了拥有我们两个的孩子,付出了许多努力。
如今孩子没了,我怎么能咽的下这口气。
竹青担心我的身体,决定亲自去找萧鹤卿。
“王后......!”
没过多久,竹青哭着跑了回来,
“是奴婢没用,请不来大王!大王说......说王后的病都是装的!让您少用些上不得台面的苦肉计!”
“还,还说......”
我自嘲一笑,
“还说什么?”
“还说,岁晚夫人查出了身孕,如今正是关键时刻,您死之前都不许去打扰他们!”
“呵......萧鹤卿,你当真就这么爱她么?”
我自嘲一笑,刚要劝她算了,鬼卒却推门而入,说萧鹤卿让我过去。
本以为他是良心发现关心我的身体,却没想到刚一进殿就看到萧鹤卿嫌恶的眼神。
他盯着我染血的衣服,语气严厉,
“堂堂王后,成何体统!滚回去换了衣服再来。”
竹青连忙替我解释,
“大王,衣服换过了,自从小殿下死后,王后一直吐血不止。这才......”
萧鹤卿闻言,看向我的眼神有些松动。
刚准备开口,岁晚一歪头扑进了他怀里。
“大王,王后这样子实在是太吓人了,让妾好生不安啊。”
萧鹤卿立刻回过神来,将岁晚搂进怀中温柔的安抚着。
随即拿起一旁的衣服丢在地上,
“盖上,晚晚刚有孕,你这一身的血腥太晦气。”
我一脸平静地披上衣服谢恩。
萧鹤卿见我态度冷淡,语气愈发不善,
“晚晚都是因为你才受了惊吓,今天你就跪在这,她什么时候好了,你什么时候起来。”
一眨眼就入了夜,俩人在帐中亲热了许久。
只听岁晚语气娇嗔,
“大王愿意娶王后这样粗鄙的乡野女子,想必一定是用情至深。”
烛光下,萧鹤卿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意味不明,
“她对我有恩,这算是我的回报。”
岁晚追问,“只是报恩?大王不爱王后吗?”
萧鹤卿想都没想,脱口而出,
“当然,我们从小青梅竹马,我爱的只有你,若不是......造化弄人罢了。”
岁晚的眼泪说来就来,语气里带着哽咽,
“是晚晚没福分,做不了大王的妻子。”
萧鹤卿立刻温柔地安抚着岁晚,
“来世,来世我们一定。”
“晚晚只想今生。”岁晚步步紧逼。
萧鹤卿的脸色冷淡了下来,
“晚晚别任性,王后不可轻易更改,我虽不爱她,但毕竟夫妻十五年,事已至此,不必再提。”
我听着他们的话,心如刀绞。
当初我不顾父亲反对嫁他,没有喜堂,没有婚服。
只有两个人,三根香,叩问天地,喜结连理。
入地府前的那五年,是我和他最幸福的时光。
他向父亲保证,会用余生疼我爱我,与我共生死,同患难。
可如今,他竟那么轻易地否定了我们之间的感情。
当初情真意切的誓言,如今听来如同一场笑话。
我压下鼻尖的酸涩,哑声回应,
“大王如果有意废后,妾愿意让位。”
“放肆!”
话音刚落,我被萧鹤卿一脚踹翻在地。
随即,他仿佛意识到自己行为有些过激,面上浮现出些许尴尬和愧疚,
“我说了,此事不必再提,你的王后之位任何人都抢不走。”
“我最不喜的就是你的性子,以后别再让我听到这些气话。”
床上的二人交颈而卧,只有我一夜未睡,脑中闪过的全是我们曾经幸福的过往。
我本以为,孩子死后,我的心就凉透了,可我没想到,原来我对萧鹤卿还抱有一丝幻想。
等我再次醒来时,只见一个鬼卒正和竹青在窃窃私语。
“岁晚夫人那边还是闹着身体不适,鬼医说需要用阴气极重的人的心脏熬一碗汤药服下。”
竹青瞪着眼睛,一脸警惕,
“那你就去找啊,来我们殿里做什么?”
鬼卒有些踌躇地说道,“鬼医要的,是小殿下。”
“大王让我来,趁着小殿下死期尚早,把心脏......挖出来。”
“我不同意!”
我强撑着起身,愤怒和屈辱涌上心头。
鬼卒也面露难色,
“小的是奉大王命令来的,容不得您不同意。”
“小的来通知一声,已是冒了极大的风险,王后为了自己以后考虑,这回还是忍了吧。”
话没说完,外头的人已经抱着用布包好的尸体走了进来。
鬼卒略一思考,把尸体脖子上的长命锁拽了下来,递给了我。
“王后,拿着留个念想吧。”
“小的也是听命行事,对不住您和小殿下的地方,请您多包涵。”
我顾不得身体的疼痛,光着脚一路追到岁晚殿门口,却被鬼卒拦在殿外。
我跪在地上,哭喊着哀求萧鹤卿把孩子还给我。
可他任由我在殿外磕了两个时辰的头,始终无动于衷。
直到我看见鬼卒端着一碗汤走进殿内,我顿时浑身一片冰凉。
这一刻,我才终于明白父亲当年的话。
他舍弃掉的尊严,等他有一日翻了身定会千倍万倍地从你身上拿回来。
我看着碗中漂浮着的肉块,仰起头癫狂地笑了。
竹青吓得泪流满面,不住地呼唤着我。
我咽下这口气,起身准备离开。
还不等我站起来,瓷碗和滚烫的汤水猛地砸在我身上。
岁晚在殿内抱怨道,
“这死人肉做的汤也敢端过来给我喝?臭的要命。”
鬼医在一旁安静地站着,一言不发。
萧鹤卿不但没有怪罪,反倒将岁晚搂进怀里,温柔地哄着,
“晚晚听话,不喝汤药,病怎么会好呢?”
岁晚拧着身子,娇嗔道,
“大王,这汤这么臭,让妾怎么喝啊,脏死了。”
鬼医见状,连忙说道,
“回夫人,其实这汤可用活人心脏代替,不仅新鲜,且效果更加,只不过......”
萧鹤卿不耐烦道,
“只不过什么,快说!”
“只不过这地府阴气重的活人,如今除了大王和夫人就只有王后了。”
萧鹤卿点了点头,没有丝毫犹豫,
“那就叫她来,一颗心而已,如今她已不是凡人之躯,没了心也死不了。”
“再说,要不是她在忘川河惺惺作态,晚晚也不会被吓到,权当她赎罪了。”
很快,我被鬼卒叫进殿内。
我顺从的接过鬼医递来的刀没有丝毫犹豫地就朝胸口捅去。
萧鹤卿大惊失色,连忙道,
“鬼医呢,还不快给王后止血!”
我面色冷淡,手起刀落,将还跳动着的心脏递给鬼医,转身便要离开。
萧鹤卿神色颤动,吩咐鬼医道,
“还不快送王后回去,若是王后出了事,我饶不了你们!”
当天晚上,我收到了司命的回信。
我换好衣服,迷晕竹青,子时刚过,我绕过鬼卒来到地府的轮回井。
萧鹤卿,这段孽缘,到此结束吧。
我回过头最后看了一眼生活了十年的地府,然后毫不犹豫地跳入了轮回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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