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20岁嫁给丧偶的许光霁,当了他儿子五年的继母。
我母亲破产后,许光霁带回来一个女人。
他说:
“如果当年不是被你妈拆散,小锣怎么会失去妈妈,我又怎么会失去最爱的妻子?”
“现在她回来了,我当然要带她回家。”
我这才知道,当初他娶我是被逼无奈。
哪怕我视如己出地照顾他孱弱的儿子。
婚后的每一天,许光霁都在恨我。
无论我怎么求,他都对母亲的困境视若无睹。
他说,“这是你们欠我的。”
“当年你的一见钟情是我的劫难。”
他把原配接回了家,派人看守着我。
要我看着他爱一个人本该是什么样子的。
但母亲用生命为我挣来了唯一逃脱的机会。
三天后,我就要走了。
1
母亲的死讯传来时,我已经绝食了四天。
额头纱布下的伤口早结了痂。
几日前我跪地磕得满头血,也没能换来许光霁的心软。
“让我见见我妈,就算是看在这些年她是真心栽培你的份上。”
他只是冷眼看着我,十指紧扣地攥着洪凌雪的手。
“你不会以为她现在还能力挽狂澜拿回顾氏,还能再一次拆散我和凌雪吧?”
他冷哼,看我的眼神冰冷至极。
“当年要不是她,我们一家三口怎么会妻离子散?”
“顾艾婉,我就是要你亲眼看着顾家鸡犬不宁,看着我们一家团聚,看着我爱一个人本该是什么样子的。”
洪凌雪似有不忍地拽了拽他的衣袖,“让她回房间吧,小锣快回来了。”
许光霁投向她的目光尽是温柔,摆摆手示意佣人将我半拉半拽回去。
那样的眼神,在我们五年的婚姻里屈指可数。
接踵而至的打击,似乎在这一刻才尤为清晰地在我心底有了脉络。
榕城变天了。
一夜间消息不胫而走。
首富顾家女掌门人顾平云顽疾缠身,一个多月没公开露面了。
唯一的独女顾艾婉心力交瘁,也已经数日避不见客。
整个顾家现在旁落在女婿许光霁手里,陪同他出席公开活动的女子身份神秘,长了张明艳的脸。
人人都在好奇洪凌雪的身份。
毕竟,与我婚后这些年,许光霁身边一个女人都没有。
当年向我求婚时,他刚刚丧偶,还带着个孱弱的两岁儿子。
媒体无从得知,这个尚在半工半读的研究生是怎么敢求娶首富独女的。
只有我日复一日记得。
那天他局促不安坐在客厅里,问我。
“顾小姐,你......要不要嫁给我?”
“我知道有些冒昧,但榕大校园里惊鸿一瞥,我确实为你寝食难安。”
忘不了,我那颗几乎跃出胸腔的心跳得有多快。
管家和佣人都掩口偷笑,为我的如愿由衷高兴。
毕竟,我对许光霁一见钟情这事,在顾家早已人尽皆知。
迟迟得不到答复,他犹豫地看了我一眼。
“只是可能要委屈顾小姐,我一贫如洗,还有个两岁的儿子,小锣打从娘胎里出来就体质孱弱......”
我等不及地打断他的顾虑。
“不委屈,我什么都有......”
就差一个你了。
直到不久前我才知道,当年母亲为了成全我,威逼利诱许光霁和原配离婚。
更是为了堵住悠悠之口,半软禁地将洪凌雪送去海外。
对外只说她车祸身亡。
这么多年,只有我被蒙在鼓里。
却还黯然神伤,为何我一片倾心,许光霁却对我越来越冷淡。
就连我衣不解带照顾的小锣,也总对我充满戒备。
他总是红着眼圈躲避我的触碰,“我不要你,我要我妈妈。”
现在,我也想要我妈妈,想见她。
在她一病不起的这一个多月里,我只见过她一次。
我已经不敢回想我当时对她说了多少狠话,让她伤透了心。
只惴惴地看着我,满脸悲痛地说。
“婉婉,原谅妈妈,当年我只是想成全我女儿的一片痴情。”
“你知道,你想要的,我总会想尽办法给你。”
从许光霁全面接管顾家,把洪凌雪接回家来。
我就被关在顾家大宅里,眼线寸步不离地盯着我。
现在妈妈的死讯传来。
我知道,她是用这最后的办法想还给我自由。
2
在顾宅里,我走到哪儿都有人跟着。
佣人一夜间被彻底换掉,许光霁是早有准备的。
唯一让我诧异的是,他把洪凌雪安置在了楼下的客房。
也始终不提与我离婚的事。
我走出房门,沉着脸的佣人立刻盯住我。
“先生呢?”
她不情不愿地回我话,“在楼下。”
我沿着楼梯往下走,她面无表情地紧跟着我。
不等我敲门,里面已传出激烈的争吵声。
全然不似他们这一个月来在我面前表现出的那般琴瑟和弦。
但我心底仍是怅然失落的。
恩爱夫妻怕是连争吵都是稀松平常的,不像我和许光霁。
他从没对我红过脸,有时气急也只是紧抿薄唇。
等缓过劲儿了又来耐着性子哄我,“你不喜欢直说就是了,犯不着气自己。”
现在想来,他哄我大概也是母亲的条件之一。
娶我,不能惹我生气。
许光霁带着洪凌雪回来的那日,指着我终于脱口而出。
“我对你来说,只是顾平云送给女儿的一件礼物。”
在他眼里,他和家里的马尔济斯犬没有两样,存在的意义只是我的一时兴起。
我苦涩地低下头,强忍着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
他大概从未想过,如果只是一件礼物。
我妈不会从零开始教他经商,一点点地在顾氏为他立威。
给他股权,出入都带着他,让人知道顾家将他视作心腹。
门里的争吵似是洪凌雪一人的不甘。
“你还想拖到什么时候?为什么到了现在还不离婚?”
“你知道那些佣人私底下都是怎么议论我和小锣的么?”
“明明我才是你明媒正娶的原配妻子!”
“小锣只能在没人的地方偷偷地叫我妈妈。”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眼前浮现着那个软乎乎的小人儿。
总是一脸倔强地说讨厌我,又紧紧地抱着我送他的各种玩意。
许光霁软着声音哄她,“顾家现在风雨飘摇的,我还需要她为我站台。”
“说到底,明面上顾家现在名正言顺的接班人是她。”
洪凌雪轻哼一声,“你不会是对她有了感情吧?”
我蜷在袖口里的手不由地收紧。
“我对她只有恨,否则也不会筹划了这么久,一举扳倒那个老太婆。”
外面蜂拥而至的流言蜚语,现在亲口被他印证。
我想起母亲看着我时那双悲伤的眼睛。
“我输在自视太高,但女儿,你也得承认自己爱错了人。”
“走吧,走得远远的,不要再回来了。”
我缓缓松开发疼的手指,轻轻地敲了敲门。
从小到大,还是头一次我在顾家大宅需要敲门得到别人的允许。
3
许光霁拉门对上我的视线,眼神里一闪而过似有心虚。
我想一定是我看错了。
他显然比我更早会知道私人病房里的情形。
所以我开门见山,“就算你不愿意我现在去见她最后一面。”
“于情于理,三日后的葬礼我都是要到场的。”
他低头沉思片刻,随即目光沉沉地瞥向我。
对上我额头的那一片渗血的纱布,他不自在地避开眼。
“葬礼的衣服我会让人准备,到时候我们一起去。”
我点了点头,转身要走。
他却在背后突然叫住我,“顾艾婉,你......”
我顿住步子,不自觉地蜷了手心,“许先生还有什么吩咐?”
“你!”
或许是对我改变的称谓感到不悦,他伸手拉住我的手腕。
只是下一秒,洪凌雪已经贴身上前依偎在他怀里。
声音轻轻柔柔的,是小锣喜欢的妈妈的声音。
“顾小姐,我想搬到楼上,照顾小锣也更方便一些。”
“老夫人的房间我可不敢住,有些不吉利,那就只能请你搬到楼下了。”
听她这般说我母亲,我心口的血突突地往上冒。
转头冷眼看她,许光霁却沉着脸先开了口。
“顾艾婉你不用搬。”
洪凌雪微微瞪圆了眼,他却眉目淡淡地伸手拢了拢她的蓬松卷发。
“你搬来跟我住一间就好。”
说完视线扫过我的面庞,或许是等着看我一脸的黯然神伤。
但我只是平静地回过头来沿着楼梯向上。
一年多前,他就时常借口忙碌睡在书房。
如今想来,他只是不屑于碰我,毕竟他的身心都要留给他心心念念的原配。
我实在替自己感到悲哀。
那几年里绞尽脑汁地对他掏心掏肺,对小锣呵护备至。
却始终捂不热他们父子的心。
我还以为是活人终究斗不过死人在他心里的痕迹。
其实,我的假想敌好端端地活着。
被接回来的那天,洪凌雪就对我摊了牌。
“起初他确实以为我死了,可我不甘心,直到去年我终于千辛万苦地联系到他,我们一家才能得以团圆。”
“顾艾婉,我该谢谢你替我照顾小锣,没有你,这个孩子可能早就死了。”
她凑近我耳边,笑意融融。
“我还得谢谢顾太太,让我知道了有钱人的生活是什么样的。”
“五千万,许光霁大概这辈子都没想过他这么值钱。”
输给这样的白月光,我好像也没那么遗憾了。
只是心酸许光霁说过的那句话,“当年你的一见钟情是我的劫难。”
现在这一场劫难要到头了。
被我剥夺的一切,我还给你,许光霁。
可是,难道你就没有欠我什么吗?
4
葬礼那日,佣人果然早早地送来了我的衣服。
出门前,许光霁目光复杂地从头到脚打量着我。
洪凌雪垫着脚尖替他整理领结,含情脉脉地送出门,如晨起送别丈夫的娇妻。
“我和小锣在家等你,晚一点我们去游乐场。”
她毫不吝啬表现她对我母亲亡故的高兴,仿佛大仇得报。
我只是犹豫地看了一眼小锣。
稚气未脱的男孩蜷在她身后,怯生生地看我。
这几年里,我母亲很疼爱他,时常会把他抱在膝头哄。
佣人都是见风使舵的,张口闭口叫他小少爷。
纵使他越发娇惯,我母亲都总是轻描淡写地满足。
“小孩子要什么就给他什么,我就这一个孙儿。”
她或许早就看穿许光霁对我的冷淡,只盼着我们对小锣的宠溺,能让他心生宽厚。
孩子或也看出家中变故,怯怯地问,“奶奶呢?”
这还是一个月来,他头一次问我。
“奶奶......”
我想问他,要不要去送奶奶一程?
但话到嘴边,被洪凌雪冷声堵在喉咙里。
“她不是你奶奶,以后那个老太婆再也回不来了。”
许光霁微微蹙眉,似乎对她直率的话有些抵触。
但到底什么都没说,只是抓住我的手腕往外带。
“一会别跟任何人说话,葬礼结束就老老实实地回家。”
我心底一片荒芜,我哪儿还有家?
车行一程,他与我坐在后座,中间却似隔了山海。
我瞟眼看去,他无名指上还戴着我们的婚戒。
我的手指不禁缩回衣袖,其实他又何尝在意我那空出的戒痕?
他突然开口。
“别耍花样,以后无论我做什么,都是你欠我的。”
语调里似有隐忍,如我一般不得解脱。
我不禁苦笑,“多久呢?你还要这样困住我多久?”
明明心上人已在身畔,留着我只为了折磨?
“就算离婚,顾家也早在你掌控之下,如果只是为了我手上的股权,你说就是了,我签字。”
他却冷笑着看向我。
“顾艾婉,到了这时候,你还以为我能遂了你的心愿?”
“凭什么你想干涉我的人生就干涉,现在想断就断呢?”
“我偏不让你称心,我偏要让你感受被人摆布的痛苦。”
或许是看我脸上血色尽失。
他叹了口气,看向车窗外。
“至于到什么时候,看我心情吧。”
5
葬礼开始前,我进到休息室。
听见门外许光霁叮嘱保镖的声音。
“没有我的允许,不许任何人接近她。”
他要去应付顾家盘根错节的亲朋好友,我知道他对外的托词都是我悲痛过度,不宜见客。
母亲猝然离世,至今没有公布遗嘱,抑或是在许光霁看来。
像她那般自负的人,并未想过自己刚刚年过六十会撒手人寰。
尚且来不及立遗嘱。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我如坐针毡。
直到门外陆续传来靠近的脚步,伴随着两声闷哼,保镖应声倒地。
门被打开来,一前一后地进来几个全身黑衣的男子,还带着一名与我装扮无差的女孩。
他们像早就对这场景演练过无数次似的,一人冲过去打开窗。
从外面折出早就固定的绳索,随即看向我。
“顾小姐,可能得委屈您一会儿。”
我点了点头,紧张地走过去,在他和另一人的帮助下攀住绳索艰难向下。
直到平安落点,我尚且还处在恍惚之中。
有些不敢置信自己竟然真的能重获自由。
我跟着他们躬身穿过灌木丛,穿行到殡仪馆后面的一条员工通道。
等坐进等候多时的车里,心仍砰砰直跳。
前排的人转过头来,是我妈从前的董秘贺丛生。
他冲我微微点头,示意司机开车。
等车子疾驰而过将殡仪馆外熙熙攘攘的人群都抛在远处了,我才怅然地问他。
“我妈......她走得痛苦么?”
她的葬礼,成了我脱逃的唯一机会,我送不了她最后一程了。
贺丛生顿了下才转头看向我。
“顾总是自己拔掉管子的,她一早就留了信给你,在我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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