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时分,日光正盛,一阵风吹来,支起一半的窗户合上,发出噼啪一声。
一块鸭腿肉把陈宛的腮帮子撑的鼓起,她眼疾手快,抓起翡翠拆好的另一块儿鸭腿肉塞进翡翠的嘴里,见翡翠瞪大了眼睛,便做坏事得逞了一般笑了出来。
宋母眼睛一眨不眨,定定看着女儿,突然打了个冷颤。
“阿栀......你怎么知道?”宋母当下不安地四处看了看,见屋里只有她们四个加上吴妈妈,才轻声问了句。
“娘,二叔没有放弃过让爹过继他的小儿子,不是吗?”宋栀反问,明明语气平静,却让宋母听出了些难过来。
宋母把宋栀当成心肝护着,自认为把这些晦气都隔绝在女儿的成长之外,当下便动了气:“有人在你身边嚼舌根?是你二婶?”
是仆役?
这个想法才冒出来就被宋母甩开。
宋家不过三个主子,她管家二十余年,自信旁人插不进来一根针。只有哪些自诩长辈的,才有可能在女儿面前说是非嚼舌根。
宋栀眼神闪了闪,没否认。
她那位二婶向氏不得夫君喜爱,厌恶二叔小儿子的姨娘。不,二十年的冷心冷遇下来,她厌恶二叔的一切,连带着宋栀。
她看到宋栀只会皱一下眉,转身就走。
宋栀这副样子落在宋母眼中就是默认,当即就站起身,要去找向氏算账。
宋栀忙把母亲按下,“您坐下,和二婶有什么关系?她连大哥都不上心,哪有心思和我说这些?”
手掌贴着母亲的胸脯往下捋给她顺气,宋栀道:“您呀,就是气性大......”
母女俩头凑在一起,又说了几句,见陈宛吃饱了,宋母算了下时间吩咐翡翠:“叫李家小子把马车套上,我和你小姐巡铺子去。”
转头又和吴妈妈说:“你去叫厨房把羊宰了分了,陈家人多,给你小姐带上有脊骨的那半。厨房里还有什么现成的,装个食盒,让阿栀给女婿带过去。”
宋母不赞同地看宋栀:“你呀,去看女婿还什么都不带!”
宋栀想要辩驳一下,说是婆母不让她带的。陈易早和家里说过,县学里吃食不错,不用家里操心。
却发现自己母亲根本没有听她说话的意思,转头就和吴妈妈继续交代让珊瑚把炖羊肉的配料香料也一起带上,同时还说了句:“你家小姐啥也不会,难不成清水煮羊端上桌?做人家儿媳妇的,不露两手丢人不。”
这个场景好熟悉,像极了陈易离家前婆母的行为。
你听不听改不改的不重要,我这个做娘的反正是要说的。
因在宋家待的时间有些久,宋栀本准备只去看看陈易,再带陈宛随便逛逛买些东西回去,就走了。这会儿听着母亲安排,也不自己想了,大可以做个木偶,任由母亲提线。
宋母转过头看到女儿晃着腿,喝口清茶后眼睛一眯嘴角一挑的修然闲适模样,不由分说拍了下她肩膀,“还坐着!快点起来!错过了女婿午休没见着他,我看你怎么和你婆母交代!”
那就当作无事发生呗。
马车转过一条街,就是县学。直线距离近得很,绕着走一圈却要走上一刻钟。
午休时间的县学有学子进出,宋母下了马车后抓住一个瞧着面善的,请他把陈易叫了出来。
陈易平常不苟言笑,给人冷淡的印象,但近半年相处下来,都知道陈易实际是乐于助人的,别人向他请教必定知无不言。
是以这位廖姓学生一听是陈易的妻子来看望,很友好地应承了下来。
等陈易的时候,宋母对宋栀说:“我之前就和你说过女婿人缘不错,瞧见了吗?”
陈易用过午饭后正在屋舍内的桌前正坐温书,陶望清则躺在床榻上假寐,美其名曰休养生息。
“陈易兄,你娘子在县学门口,还有一位大婶,应是你的岳母。”
陈易慢慢抬头,盯着廖生看,直叫他以为是不是打扰到陈易温书。
“什么?”陈易问了下,想确定一下廖生刚刚说得话是真是假。
廖生这时才看清楚,原来陈易是不可置信。虽是不可置信,实际上眼神已经开始飘,想来心已经飞到了县学门口。
才成亲,能理解,廖生笑着又重复了一遍,眼瞧着陈易脸上带着控制不住的欣喜。
不等他说完,便听到一声“多谢廖兄”,陈易站起身的同时就迈出了一只脚,可见急迫。
陈易音量有些大,惊醒了半睡半醒的陶望清,只见陶望清一个鲤鱼打挺,一双眼瞪得老大:“陈易娘子?弟妹来了?”也不等廖生回答,下榻穿鞋一气呵成,风风火火跟着陈易出去了。
独留廖生失笑,陶望清是出了名的爱凑热闹,有如此举止是寻常。
让他意外的是陈易的表现。
这还是那个沉稳的、喜怒不形于色的陈易?
说起来,陈易娶了一位富户家女儿这件事,在县学的学生中引起了一些闲话。
陈易不是银子,也不主动与人结交,有些人背地里说他眼高于顶假清高。娶了商户女简直就是做实了那些人口中的假清高。
不过是嫉妒。
廖生和妻子青梅竹马,感情甚笃,看出了陈易对宋家小姐是真喜欢。
才子佳人两情相悦的故事总能戳人心肠,尤其能戳书生的心肠,廖生看了眼陶望清遗留在床榻上的折扇,觉得折扇是个好东西。
陈易脚步不停,脑子里才塞进去的诗句书文被宋栀占满。
他不是傻瓜,感觉出了宋栀对自己并不温柔热情,相对的,对他娘和小妹却柔顺温和。
可是他也想了,如果自己的小妻子不中意于他,为何要对他的家人那么好呢?她在他面前不掩饰真性情,其实也是对他展露心迹的体现。
而且,他确实俊俏。
说不在意外表是胡说,不知道自己好看更是天底下最大的谎言。陈易原本是不以此为荣的,但知道自己有娶宋栀的可能时,却庆幸自己有一张讨人喜欢的脸。他当然知道人与人的审美情/趣各不相同,但无论如何,他的这张脸绝不会讨人厌就是了。
宋栀漂亮可人,还好他能堪堪与之相配,不至辱没她。
他还有进取心,聪慧过人,他也心地善良、为人正直。这些美好品质并非自夸,他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
陈易数不清自己在心中细数过多少遍以上的优点了,再一次得出“她心悦我也是正常”的结论。
殊不知,二人之间隔着前世种种。
他脚步越来越快,陶望清鞋没穿好,跟在后面有些吃力,嘟囔着:“要飞了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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