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牌的郡王妃听了这话,倒也不觉得心虚。秉持着为侯府嫡女着想的原则,程念影还正儿八经地点了下头。
“嗯,我不要做寡妇。”
直白坦然得险些让傅翊都接不上话。
他转声问:“晨间向我父母敬茶,他们可有给你准备改口的礼物?”
“有。”程念影没想太多,真当他关心礼物呢,便又道:“我还没有瞧是什么。”
“你后来过来找我,是因为在他们那里受了什么委屈?”傅翊也极直白地问。
程念影摇头:“没有。”
木荷等人自是不信。
但他们从程念影脸上又实在分辨不出一丝撒谎的痕迹。
她的神情平静得要命。
傅翊捏了捏指尖:“那你是来......”
程念影想不明白怎么这也要刨根问底。
她抿了抿唇,不好说是因为自己没事干,怕露馅。
只得挤出来一句:“我......就是想见见你。”
旁人听得轻轻抽了口气。
好生甜的一张嘴。
纵使是刚刚新婚,难舍难分。但女儿家多矜持,更是从没有一家主母这般做派的......
程念影不愿他再揪着问,便主动提了个话头:“康王妃问我,是不是应当每日去她那里请安。”
傅翊眼底暗光滑过:“嗯,你怎么答的?”
无非就是憋屈应下,或者当场耍侯府嫡女的脾气这两种可能。
程念影坦坦荡荡:“我告诉她,郡王说好便好。”
傅翊:“......”
木荷面露错愕,在一边牙关紧扣。
竟会这样卖乖,倒正切中了主子的性情!
程念影察觉到气氛有异,但还是道:“我想我应当没有说错。”
傅翊:“嗯,没说错。”她的话听起来乖巧,但言语间又很有主见。
新鲜。
“传膳吧。”傅翊转过头。
其余人不得不从复杂情绪中回过神,应了声各自干各自的活儿去。
今日的程念影食欲一样很好,和情报中不愿嫁给傅翊,寻死觅活的模样全然不沾边。
吴巡看得一愣一愣。
直到月上梢头,他都还有些迷惘。
“天色晚了。”傅翊看了一眼窗外。
程念影净了手,手上的水还未擦干就先应和了一声:“嗯。”
傅翊见她低着头,似是还未读懂自己话里暗藏的意思。
他便又直白道:“今夜也与娘子宿在一处吧。”
程念影僵了下。
又睡一张床。
她倒并不排斥与人亲近,只是她会长时间处在警惕防备中,觉浅,这样时间一久,身体吃不消。
但话不能这样讲。
她抬起脸:“好是好,可是我担心郡王又歇息不好。”
这话听起来,像是今夜二人又要缠绵至天明一般。
一旁伺候着的小丫鬟们都忍不住红了脸。
唯独两个当事人,一个赛一个云淡风轻。
傅翊没有“强求”的意思,本来就是试探罢了。
他温声问:“你毕竟是初到郡王府,于你来说处处都很陌生,一个人睡得好吗?”
程念影与他四目相对,不躲不退:“昨夜睡过一遍的床,不算陌生了。”
傅翊:“......”
他嘴角抿出弧度:“好。”
傅翊走了。
程念影脸上也不见什么留恋不舍之色,与方才说那些黏糊话的不像是一个人。
好一手欲擒故纵!吴巡心说。
若换做是我,恐怕真要上她的当呢!
他跟着傅翊出院门去,还忍不住回了下头。但又不得不说,这侯府女的确生得美,还有股子不受世事浸染的味道。
按说她不该有这样的气质啊......
傅翊离开幽篁院便叫住了施嬷嬷。施嬷嬷规规矩矩立在那里,将程念影一整天做了什么,说了哪些话都报了上来。
“王妃似对她有些不满,敬茶时没有接。郡王妃便说,王妃不喝茶,她怎么改口呢?”
“这样的话她也敢说?”吴巡震撼。
这话可太硬气了。
一般闺阁女儿,哪敢与婆母见第一面就这样说?
傅翊笑问:“是不是有些意思?”
“是......”吴巡接完声,又觉得不妥,生硬道,“也没,没怎么有意思。”
他想来想去,总结道:“这侯府将她教得胆大包天。”
施嬷嬷并不了解侯府嫡女身上牵扯着多少更深的内情。
她只做着自己的本分,立即说起主子的好话:“郡王妃今日还说呢,说主子您真是很好的。”
傅翊:“哦?她真这样想?”
施嬷嬷点头:“奴婢看没有一丝作伪。对了,她听说您病着还要处理公务,竟说您也不容易。”
吴巡听得再度愣住。
作为傅翊的心腹,他所见过的世人大抵分作两种。一种对主子顶礼膜拜,感慨其光风霁月、举世无双;一种对主子恨之入骨,憎他揽权过重,有佞臣之相。
或视为神,或视为魔。
总之没有人会生出“丹朔郡王也不容易”这样的念头来......
“好,我知道了。嬷嬷有心。”傅翊笑着摆手挥退了施嬷嬷。
目光转到木荷身上时,木荷神情怔忡得厉害,似是出神了。
“木荷。”
“......主子。”木荷狼狈低头,“听施嬷嬷说来,郡王妃处处都应对得很好,并无须......无须旁人来教导。”
傅翊对这话没做评价,他说:“下去吧。”
“主子?”木荷想说我还未伺候主子歇下呢,但想到今日郡王妃那般卖乖,她更不能失了本分。于是低头老老实实退下了。
待身边只剩心腹之后,傅翊才漫不经心地问:“你说,这侯府女是不是像是换了一个人?”
吴巡:“像!”
他握紧腰间的刀柄,仍旧坚定不被郡王妃如今表现出的样子所动摇。
他道:“不日便要回门,到时候侯府的破绽自现。侯府胆敢拿人冒充糊弄,岂能轻饶了他?”
*
被软枕也软,身边没有旁人,更无刀光剑影,于是程念影睡了个好觉。
她坐起来刚伸了个懒腰,却见有人鬼鬼祟祟探头到帘帐里来。
程念影手痒痒,想将那人掼到地上去。
拼命才忍住。
她问:“谁?”
那人一下直起腰:“姑娘。”
梳双丫髻,是个小丫鬟。
程念影歪头:“你是?”
那人露出无语的表情:“我是侯府的丫头,跟着姑娘陪嫁过来的,我叫彩蝶。”
程念影拢着盖头出的府,到了郡王府上,身边丫鬟仆妇又是一堆,哪里记得过来?
她倚住床头:“哦,你鬼鬼祟祟做什么?”
“侯夫人一早嘱咐了我们,要跟你仔细说说我们姑娘的习惯、爱好,哪些事能做,哪些事不能做......昨日施嬷嬷一直跟着,总寻不到机会说,今日你可得好好听听。万不能犯错,带累了整个侯府!”彩蝶肃着脸,拿起了架势。
程念影问:“侯府可有拿钱雇我?”
彩蝶愣了愣:“没有。哎呀,咱们说正事呢!”
程念影:“既没有拿钱雇我,何故对我要求颇多?不是你们央求我解侯府的一时之急?”
彩蝶语塞。
这与她想象中不大相同。
跟前的少女,明明几日前也只不过是个丫鬟,见过的世面还未必有她多!如今侯夫人有吩咐,一切都是为侯府着想,她怎能拿乔起来,这样不分轻重!
彩蝶急道:“你也是侯夫人的女儿,与咱们姑娘是嫡亲的姐妹,怎么还谈起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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