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来到男生的房间,一关上门温隐就迫不及待扑向书架,色彩斑斓的各式漫画刊物整整齐齐摆在了他私人书籍的隔壁,每个星期漫画杂志出刊的日子,她都会坐在他旁边,他做题她看漫画。他妈妈送牛奶进来的时候,他会顺势挡着她让她有机会把数学课本摊开。
配合默契。
一个学期下来,她的漫画书塞满了他的一格书柜,她也因为在看完漫画后他讲的几道数学题让数学成绩有了很大提高。
升初三前的暑假,晴空万里,楚修南骑着自行车载着温隐去图书馆,后座上的温隐吃着雪糕。路过他们家所在的街道时,温隐说什么也要拿上MP3边听歌边看书,那是生日时楚修南送的,简直成了她的新宠。
楚修南拗不过她,停了车在门口等她。
温隐哼着新学的流行歌曲一路上楼,拧开家门钥匙,还没等进卧室,杂物间闪过的阴影就吸引了她的注意。
有人!
爸妈今天都不在家,弟弟也送去了外婆家住,会是谁?
她壮起胆子抄起扫把缓缓靠近,窗外阳光晃眼,透过门框缝隙,里面两俩纠缠的身影如鬼魅刺进她的眼睛。
脑子恍若有雷劈过,一片空白。下意识地她捂住了自己嘴巴,明明没有做错事,可惊慌失措逃走的人却是她。
日头渐斜,她在楼道里不知道时间流逝,混沌的大脑怎么消化也无法吸收那些东西,每一幕都让她无比恶心。
“你怎么坐这儿不下来?”楚修南半天没等到温隐,找了半天居然在隔壁楼的楼道里,屈膝而坐的女孩眼底红红的,整个人心不在焉的样子令人心慌。
“温隐,你怎么了?”他关切的声音传进她的耳朵,温隐木然仰起头看向站在面前的少年,那双关切担忧的眼睛如果知道了实情,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
楚修南是无辜的。
心里有道声音这样告诉她。
“哦,没什么。”
有些东西如果可以,她想一直锁在心里。
初三一开学,林阿姨就站在门口委婉的告诉她,以后还是别来了,初三了,让她的儿子好好学习,考上市里的最好高中。
温隐点点头,什么也没说,然后跑回了自己家。
妈妈问她为什么今天不去了?她如实说出事情原委,谁料妈妈顿时暴怒起来叉腰骂道:“呸!那个姓林的他妈瞎扯,什么儿子中考说那么假。分明就是因为你爸的事情迁怒你,一家子平时装的假惺惺,肚子里全是坏水,嘴咋那么贱!也不怕长疮烂了!你跟你说,你好好读,别让她儿子比
下去!装什么装。”
温隐听得发懵,爸爸什么事?她的爸爸平日里沉默寡言,为人老实,常常被妈妈骂要不是她撑着,那饭店生意都做不下去。这样的人,能有什么事?
可当她问出口,妈妈连忙又寒了一张脸,让她半大个点孩子别打听大人的事。
她低着头,也不敢再问,不过没两天她就从楼下碎嘴子的老婆婆知道什么事了,原来她那个沉默寡言的父亲,在20年前因为跟着朋友打架,怒气上头,捅伤了对面一个人,蹲了几年大牢。
这个消息在街坊四邻眼里简直是爆炸,那温父平时里老老实实,没有生意人的精明,谁家有事也会搭把手帮个忙,不抽烟少喝酒,喝了酒也不发酒疯。老婆脾气暴躁也顺着,是公认的好丈夫老好人,谁知道年轻时还干过这种事。怎能让人不惊讶?当然也不是没有人表示怀疑,毕竟这么多年的口碑也不是白攒的,说温母进过局子他们都信。
温父哪里有这个可能嘛?
温隐同理,虽然爸爸沉默寡言,对她的事也不怎么上心,但好过常抄起棍棒的妈妈。
她一直不明白为什么脾气如此暴躁的妈妈爸爸能一直容忍,有时脾气上头了,妈妈抄起杯子就往他头上砸去,吓得她和弟弟抱紧了哇哇大哭,他却像个没事人一样,默默收拾残局,等着老婆脾气过去。
现在她明白了,原来妈妈是被隐瞒嫁给了一个坐过牢的男人。
至于他曾经案底的消息的源头正是楚修南的妈妈,据说她当律师的老公无意间从警察局老朋友那里得知的,无意之间告诉了她,她又顺便告诉了所有人。比较可笑的是,那位楚律师知道这件事情是因为温父过节的时候去探望那位警官,被楚律师遇上。
因为这么多年,温父一直很感激当年抓他的那位警官,说是如果不是当年他按住了他,那他就不仅仅是伤人坐几年牢那么简单了。
这本是一件细水长流的暖心故事,是可以编上新闻良好宣传的程度。
可传到他们耳朵里似乎只剩下了坐牢两个关键字。
从那以后,街坊四邻对他们家是能避则避,宛如遇到了老鼠蟑螂一样,之前的什么邻里温情烟消云散,气得她妈妈是破口大骂,“平日里我们家
老温哪里亏着你们了?我们家炖只鸡都想着给你们送个腿,在我们家饭店里吃饭的哪个没打过折扣送过小菜?谁没犯过错啊,就是欺负我们家老实,真要是个罪恶滔天的,你那嘴皮子都给你撕下来。”
温隐知道,妈妈的话是对楚家说的,两家住的近,子女年龄也相仿,楚修南的妈妈林月是个颇为讲究的女人,住在同一栋楼但家里就是要比其他户更有格调,出门买菜都要收拾妥当,带上丝巾或者首饰,她身上平整服帖的大衣自己从来没有在妈妈身上看见过。按理说两家女主人是玩不到一起的,不过都是邻居,温隐和楚修南两个同龄小孩感情又好,正巧两家女主人都喜欢打麻将,常常邀着一起搓麻。
虽然妈妈平日里总会背地里说林阿姨坏话,什么装腔作势,小姐做派,偶尔还会藏起林阿姨遗落的丝巾。但表面上关系还算不错,今天送点切好的熏肉火腿,明天这家又送点娘家寄过来的特产,打麻将也总会叫上对方。
表面面善心和,热络谈笑的两家人,背地却不声不响捅上一刀。
没有人和温母搓麻了,她心中的火气越甚,意识到那装模作样的一家人从来就没瞧得起自己家,做个饭锅铲敲打的铁锅“砰砰”作响。温隐被吓得跑出家门先躲一会,生怕她哪点不对劲就把矛头对准她,她可吃不消。
刚出家门就看见下坐在树底下的楚修南。
他妈妈因为她们家的事情已经对他下了禁令,不许跟劳改犯的女儿一起玩。
温隐在老妈那么多年棍棒教育下变的额外识趣,不玩就不玩呗。况且她心里也怨恨他妈妈大嘴巴,顺带着也不想搭理他,她面无表情假装没
看见他从他身边走过,下一秒却突然被他扯住。
温隐没有说话,她的眼神已经可以说明一切。但楚修南显然没有意识到,男孩站在原地,支支吾吾的问:“你已经很久没理我了。”
“还用问吗?你们家做了事心里没点数啊。”温隐提高了音量,她对于已知的事物不想再多听几遍。她想走,可他堵住她的去路,进入青春期快速发育的男生不知不觉比她长高了好多,站在自己面前足足高了一截,这样堵着,她还一时半会跑不开,只能停下来听他说。
“不,不是。我好歹14了,什么对什么错我懂的。这件事是我妈做的不对,温叔叔是个好人,不能因为一个人曾经的错误否定他所有的一切。我不想因为这个就否定地掉温叔叔......还有你们家。所以,咱俩还能一起玩吗?”
男生话都含糊了,连眼睛也不敢直视她,生怕她嘴里说出什么难听的话。
不管大人们之间有什么事,两个孩子从小一起长大,一下子就翻脸的事确实比较困难。
“行吧。”温隐轻哼一声,“只要你保管好我的漫画书们,放假我要补回来......不过有一点,我不会再进你家门了。”
听到女孩的回答后,楚修南眼睛噌一下就亮了,自动忽略掉了最后一句,“没问题,全给你藏好了,我又重新买了一套,要不要去看,我还给你买了画纸和笔。”
画纸和笔几个字冒进耳朵里,温隐神色瞬间又好转很多,她喜欢画画,只是家里不喜欢她做无用的事,画纸画笔买得勤了总得要被骂上两句,要是看见画的还是人物漫画,更是少不了竹笋炒肉。
大人们还在暗自腹诽,刚刚步入青春期的男女生就已经带着漫画书跑到了天台,晴朗天空下,楚修南枕着胳膊看着漫画,而一旁的温隐临摹好了漫画转身给后面的人看,被他衷心夸上两句“一模一样,真好看。你以后一定能当个漫画家。”
“嘻嘻,我也这样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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