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缅北陪了厉则骁整整十年。
然而他金盆洗手那日,手下却对另一个女人称呼「厉夫人」。
那双曾持刀染血的手,为她戴上了蝴蝶结发卡。
「沈清杫,她与你截然不同。」
「你可以无需承诺,陪我在这种阴暗地方过日,她却不能。」
那一刻我头也不回地离开。
厉则骁不清楚,我爹一直在等我回头。
为我准备好门当户对的结婚对象,只等我点头结婚。
1.
厉则骁决定金盆洗手那日,拉着我缠绵至天光破晓。
我望着地上被撕成布条的衣物。
一时语塞。
「厉则骁,是不是明日地球就要毁灭了?」
他那渴求无度的模样。
让我几乎错觉今夜过后再无来日。
厉则骁正点燃事后香烟。
眼帘半垂,神色朦胧。
「沈清杫,如果我跟你分手。」
「你会不会疯狂报复我?」
叼着烟说出的话语表面轻松,却令我心底发凉。
陪伴厉则骁十年,我早已摸透他的本性。
他喜好顺从,却偏爱带刺的玫瑰。
此刻,我从他指间取走半燃的烟。
压抑住内心翻腾的情绪,慵懒挑眉。
「厉则骁,你以为我还是当年那个傻姑娘?」
若我仍是穿着水手服的十八岁。
厉则骁要抛弃我,我定会不顾性命闯入他的地盘。
但此刻我已二十八岁......
我哑然,没能说完后半句。
厉则骁却伸手揉乱我发丝,掐灭几乎烧到手指的烟蒂。
「沈清杫,就此打住吧。」
「戒烟吧,别他妈总是折磨自己的身体。」
「我们都成熟了,不该继续这般堕落。」
那刹那,我彻底呆住。
二十八岁说散就散。
先流泪的人,注定全盘皆输。
妆容花了,狼狈不堪。
我装作轻松,捡起地上外套欲离开。
厉则骁手臂一伸,再次将我拉入怀中。
窗外阴云堆积如墨。
大雨随时可能倾盆而下。
厉则骁的双唇落在我赤裸的后背,熟练地为我整理裙带。
他如往昔轻咬我耳际。
低声道,「听见没有?」
我沉默,他不恼。
话语中藏着支配者的绝对控制。
「要下雨了,明天再走。」
十年岁月足以将所有冲突磨平成表面的平静。
厉则骁或许忘记,我的性格。
并非全然伪装。
既要断,便断得干净利落。
挺直腰背,推开他那张如雕刻般的脸庞。
轻笑一声。
「就算下雨,这雨能下多久?」
他心有所属,又能留我几时。
那一瞬,厉则骁眉梢微动。
但他迅速恢复镇定。
介绍那女孩时言简意赅。
「沈清杫,你聪慧过人。」
「她叫苏晚萤,与你完全不同,你可以不要身份,陪着我在缅北。」
「她做不到,她太干净了。」
我喉头一哽。
低头看遍地凌乱,突然词穷。
什么叫我可以不要身份陪他沉沦?
黑丝袜、细高跟、吊带衫。
厉则骁按照自己喜好装扮我那么多那么多年。
我凝视着镜中的自己,妆容精致却显得有些刻意。
这副模样真的还能吸引厉则骁吗?
我正欲开口质问,却见厉则骁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手机铃声响起,是苏晚萤打来的。
“厉则骁,你不是说要来接我吗?我一个人在这里,好害怕......”
厉则骁匆匆离开了。
车库里引擎轰鸣,我收到一条简讯。
这段时间我不在家,你把东西都收拾好。
两周后会有人来换锁。
我没有回复。
默默收拾着这栋住了十年的别墅,抹去自己的痕迹。
良久,手机屏幕亮起。
厉则骁应该已经见到了,那个惊慌失措的苏晚萤。
他最后的留言,算是为这段十年感情画上句号。
“有什么事可以给我打电话。”
“虽然不能给你名分,但我们还是朋友。”
十年的感情,换来一句轻飘飘的朋友。
......
连绵不断的大雨持续了整整两天。
缅北被雨水浸透,潮湿入骨。
我辗转难眠,半夜总是惊醒,点燃打火机。
回想起与厉则骁相遇那年,他还只是个付不起房租的混混,蜗居在半地下室。
潮湿的空气中,只有打火机那一点火光。
“咔嗒咔嗒”,火苗忽明忽暗。
寸头的厉则骁盯着我。
“想清楚,沈清杫。”
“我这种人没有前途。”
“给不了你想要的生活。”
那时的我天真无邪。
脱下湿透的衣服。
将吹风机塞进他手里,背对着他。
隔着单薄的背心。
厉则骁的体温如同火种,渐渐点燃我全身。
虽然只有微弱的火光。
我却倔强地点头。
“厉则骁,我不在乎什么生活。”
“我只要你。”
我陪厉则骁握过枪,拿过刀。
在小诊所里缠绵。
厉则骁说,等他洗手不干。
第一件事就是娶我。
如今他真的要金盆洗手了。
第一件事,却是要与我划清界限。
二十八岁的我,确实该醒悟了,不能再任性。
家里早已为我物色好对象,就等我点头。
我决定离开南城。
拿着别墅钥匙,最后一次去厉则骁的场子。
素面朝天,穿着牛仔裤帆布鞋。
进门时,许多人都没认出我。
直到我摘下帽子,那些曾经热情喊我“厉夫人”的人,都沉默了。
想必都知道厉则骁有了新欢,跟我关系不错的小弟忍不住开口。
“清杫姐,我们这些做小弟的,还是觉得你跟骁哥最般配。”
“那个小丫头片子算什么,带出去多丢人。”
“要不你去哄哄厉总,厉总最听......”
我自嘲地笑了笑。
跟厉则骁在一起十年。
我长相清纯,化妆后又显得妩媚。
暗地里觊觎我的人不少,但有厉则骁罩着我。
敢碰我一根头发的,都被他发配去做猪仔。
只要我掉一滴眼泪,厉则骁就会放下所有事来哄我。
这曾是只属于我的特权。
可这次,几个人话还没说完。
一个杯子砸过来,正中眉骨,碎成两半。
厉则骁脸色阴沉得可怕。
“怎么,以为这是沈清杫的地盘?”
“我不在,你们就是这么给我看场子的?!”
偌大的场子,瞬间鸦雀无声。
这就是厉则骁的威慑力。
只不过,现在这份威慑力。
是用来对付我的。
我想解释几句。
他身后的女孩却小心翼翼地探出头,状似无意地说。
“厉则骁,这就是你说的沈清杫姐吗?”
“她穿得跟我好像哦!”
厉则骁皱眉,打量我的装扮。
牛仔裤帆布鞋,确实跟苏晚萤如出一辙。
他狐疑地看向我。
“沈清杫,你调查过苏晚萤?”
仔细看,苏晚萤和十八岁的我有五分相似。
尤其是穿着牛仔裤帆布鞋的样子,更像了。
我看穿了女孩的小心思。
却不愿开口。
与其说我调查苏晚萤,难道不是有人刻意模仿我的风格?
相处十年,厉则骁连我是什么样子都忘了......
我倔强地抿着嘴。
厉则骁却冷笑一声,讽刺道。
“穿得再像,也回不到十八岁了。”
“沈清杫,你跟我耍什么性子?”
我眨眨眼,不敢相信厉则骁刚才说的话。
“不如这样吧,”厉则骁舔了舔嘴唇,毫不留情地说。
“十年,你开个价吧。”
我愣住了。
我跟了厉则骁十年。
替他挡过子弹,替他挨过刀子。
却从未有哪一刻,比现在更痛。
指甲掐进掌心,我声音都在发抖。
“厉则骁,你说什么?!”
“我说,耽误你十年青春。”
“你开个价吧。”
厉则骁双手插兜。
即使眼底情绪翻涌,也还是咬牙把话说完。
我听完,几乎站立不稳。
苏晚萤也拉着厉则骁的袖子,小声劝阻。
“骁哥,你别这么凶。”
“清杫姐也没做错什么呀。”
厉则骁低头,轻轻蹭了蹭她的鼻尖。
“乖,听话。”
这样的场景,多一分钟,我也待不下去。
“厉则骁,我今天来,就是和你说,我要回国了。”
说完,我转身就出了门。
天空又淅淅沥沥飘起了雨点。
厉则骁追了出来,“沈清杫,你又要闹什么?”
我拽开他的手,冷笑道:“厉先生,还是先管好自己的事吧。”
我看他如此焦急,心里愈发酸涩难耐。
这又算什么?难道他心里还有我吗?
和厉则骁共度的十年如走马灯般在脑海中闪过。
痛到麻木,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但我和厉则骁,不管过去多么难以割舍。
终究不会再有未来了。
细雨绵绵飘落。
我步入雨中时,仿佛丢失了半个灵魂。
厉则骁追出来时,手里拿着一把伞。
他身上烟味很重,伸手想抓我肩膀,却被我躲开。
“沈清杫,我送你回去。”
我没有回头,苏晚萤却踩着水坑走了过来。
她的刘海被雨水打湿,贴在苍白脆弱的小脸上,楚楚可怜。
“骁哥,你要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吗?”
厉则骁沉默,却没有再走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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