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岩看着门口的柳儿,发现柳儿那单薄的身形在寒风中瑟瑟发抖,那截露在破袄外的脖颈已冻得青紫。
看着门外依旧在飘落的雪粒子,林岩心里一阵怜惜,他快速向着门口走去,边走边伸手解下了自己的外袍。
林岩一步步走到门口,伸手就要将手中的外袍披到柳儿瘦小的肩上,呆呆站着的柳儿就像是突然回过了神,眼神聚焦的盯向林岩,她眼神中那一瞬间产生的恐慌,被近在咫尺的林岩看的一清二楚。
“别碰我!”柳儿惊恐地躲开了林岩伸来的手,双脚慌乱的向着身后白茫茫一片的雪地里快速退去。
林岩握着外袍的双手僵在原地,此刻的柳儿就像是一只受了伤的幼兽,简直恐惧到了极点。
他顿住了身形,并没有再向前一步靠近受惊的柳儿,而是尽量放缓了声音,杨着手中的外袍温生说道:“你不要害怕......我看你穿的单薄,外面又天寒地冻的,我只是想给你披件衣服......”。
柳儿狐疑的看着他,她不相信这个畜生今天会有这么好心,明明她之前都是如此穿着,可他从来都没有关心过她的冷暖。
柳儿不语,林岩也不敢贸然再次靠近柳儿,于是他挥了挥手中外袍,示意柳儿他说的是真的,随后双手一扬,就将外袍给柳儿扔了过去。
柳儿将信将疑的将外袍披在了身上,“真暖和啊!”柳儿心想“果然多穿一件衣服,是真感受不到冷风吹进骨头里那刺骨的寒意的!”柳儿的心里竟又有了一丝微不可察的动摇。
“你......”柳儿眼神躲闪的看着林岩,欲言又止。
细瘦的手指从外袍里伸出,指了指林岩身后的那块乌黑的铁疙瘩,声音虽小却坚韧的说道:“不能......卖”。
林岩恍然大悟,原来柳儿跟过来是怕原主败家,翻出家当来变卖啊,这个原主当真是一点好事不干。
“你不要担心,我不会败坏库房里的东西的,我是想着,看能不能用这些铁料,打造一些东西,改善我们的生活。”
柳儿神色略有缓和,她看着林岩,似是在思考林岩这句话的可信度。
林岩回身正要去拿那块陨铁,柳儿就像是一只受惊的小鸟,慌乱的又要逃离,林岩无奈地举起双手,对着柳儿郑重的说:“我想重开炉灶。”
“我要重开炉灶!”林岩走到淬火池旁,指着满是锈迹的铁砧,“这些东西不能荒废,有了它们,我可以打造些器具,好换一些吃的,以及交冬税。”
“你说什么,你要打铁?你会打铁?”柳儿惊讶!
柳儿瞳孔猛地收缩。三年前老铁匠临终前,这畜生当众砸了祖传的锻锤,发誓永不碰铁匠营生。此刻炉灰蒙面的青年站在淬火池旁,眉宇间竟与老铁匠在世时的神情重叠。
“你,当真!”柳儿声音发颤,不知是冻得还是吓得。
“当真!”
林岩一边开口,一边已经已蹲在炭炉前扒拉碎渣,十指被铁锈染得通红。
林岩明白,原主这数年的荒唐行径,做了不少错事,已经让柳儿对原主失望透顶了,仅凭这么一句话,并不能打消柳儿的顾虑。
既然一时半会儿,也改变不了这少女的看法,那就多说无益,不如开始行动,自己先打造出来,让这少女看看。
林岩看着现有的设备,心里对原主又是一阵怒骂,原主为了喝酒,竟然连鼓风囊都拆下来卖了,看来正常工艺流程是不太行了,现如今只能用最原始的叠铸法。
他转头看见柳儿仍钉在原地,寒风中破袄的下摆上挂满了风雪。
“帮我拉风箱。”林岩对着柳儿招了招手,尽量放缓声音的看着她“先把外袍的扣子系上,天寒地冻的,担心身子。”
柳儿下意识抱紧双臂,但这次却没有逃,她在对方澄澈的目光里鬼使神差地挪动了脚步。
炉火腾起的刹那,库房梁柱上的冰棱开始滴水。林岩将陨铁与生铁丢入熔炉,熔成铁水,随后倒入磨具中,放进水池淬取。
“嗞......”水池中升腾起一股白烟,弥漫在两人之间。
林岩从水中打捞起磨具,里面已经凝固成型,林岩手法娴熟的将铁块来回捶打折叠,叠成坚韧的夹钢,锻打声惊飞了檐下的寒鸦。
柳儿看着林岩的一举一动,感觉熟悉又陌生,她心中纷乱的思绪翻飞,手中缺一刻不停地用力推拉着风箱,看着铁块在青年不断地锤打下渐渐显出刀形。
寒铁相击的火星在少女眸中跳跃,柳儿望着林岩挥锤的侧影,忽然想起五年前那个雪夜,此刻的景象,渐渐与那夜重合。老铁匠佝偻着背在炉前挥锤打制雁翎刀,刀身没 入淬火池时腾起的白雾,和此刻何其相似。
“当!”林岩的锻锤砸在刀身上,火星迸溅到柳儿脚边。她下意识缩了缩果露的脚踝,手中风箱略有停顿,她惊慌的想林岩看去,却发现这次没有预想中那青年的咒骂——青年只是用铁钳将刀身翻了个面,汗珠顺着下颌滴在烧红的铁砧上,滋啦一声腾起白烟。
刀身渐渐显出水波状的纹路,那是陨铁特有的维斯台登结构在锻打中延展开来的特性。柳儿看着基本成型的刀,眼中露出了欣喜,这个刀很漂亮,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漂亮。
林岩把刀放进火炉中最后一次煅烧,幽蓝的火焰顺着刃口游走。柳儿看见青年瞳孔里跳动的火光,忽然觉得这双眼睛比昨夜摔碎的酒坛还要通透。
通红的刀身从炉中取出,被林岩垂直浸入到淬火池里,淬火池的冰水瞬间开始沸腾。
“还差最后一道工序。”林岩抹了把脸上的炭灰,从墙角翻出个陶罐。柳儿认出那是老铁匠珍藏的獾油——去年原主要拿去换酒,被她拼死藏在灶灰里。
当刀刃抹上油脂的刹那,库房内响起清越的龙吟。林岩反手挥刀,挂在梁上的麻绳应声而断,切口平整如镜。柳儿盯着自己散落的发丝,忽然发现那些常年蜷缩在肩头的发梢,此刻竟在刀风中微微扬起。
“这把刀......”
她喉咙发紧,她眼神之中,赫然也流露出了一抹震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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