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朋友是天才摄影师。
他的镜头下拍了很多个我。
因为他说想让镜头记住他最爱的人。
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的镜头频繁出现另一个女人。
笑的,哭的,生气的,撒娇的。
足以看出拍摄者隐藏在镜头下的爱意。
可他不知。
我拥有可以穿进照片里修改当下记忆的机会,次数是三次。
三次之后,他会彻底失去我。
1
当韩端的摄像机里第三次出现那个女人时,我看着他眉眼带笑地翻阅照片。
就像他曾经看拍我的照片那样。
我故作轻松,用开玩笑地语气说道:“早就告诉过你,比起我这个四肢不协调的人,专业模特更好。”
闻言,韩端抬起头,看向我。
“宛白,她是新来的学徒,冒冒失失就算了,还差点损坏机器,你说怎么会有这么笨的人。”
“你看这张照片,是不是很好笑?”
边说他边把摄像机递到我眼前。
镜头里的女人怀里抱着一个纸箱,或许是刚刚被骂过,脸上还有泪痕,嘴角微微向下。
“像只花猫。”韩端如此评价道。
这张照片应该是抓拍,毕竟下一张就是当事人发现自己被拍下,慌乱无措地转过头。
韩端对摄影很严格,他从不拍无意义的照片。
正是因为知道这点,所以在他拿起摄像机对着我拍个不停后。
我轻声提醒他:“你别拍我了,不然你会得到很多不符合韩大摄影师的标准废片。”
他放下摄像机,抬手捧住我的脸。
眉眼带笑,声音温柔。
“我想让我的镜头记住我最爱的人。”
“在谭宛白这里,没有废片,只有爱情的照片。”
那时的我被深深触动,眼里是藏不住的爱意。
现在我看着他满心满眼只有摄像机里的照片,心里忽然有什么东西消散了。
“你这么不满意,为什么还要拍她呢?”
韩端不以为然:“你不觉得很有意思吗?”
我摩挲着无名指上的戒指,弯唇笑了笑:“难怪你最近都不拍我了,原来是有了更想拍的人。”
“宛白,她只是学徒,你和她不一样。”
韩端眉心微蹙,脸上的情绪带着一丝怒气。
还没等我说下一句,他的微信提示音隔几秒就响一下。
他没有任何停顿,第一时间打字回复。
我想起这些天,他回复我的时间越来越长。
“工作室有事,我今晚不回来了,不要多想,你可是要和我结婚的人。”
说完,韩端留给我一个背影。
上周,在一众好友和路人的见证下,他向我求婚了。
我以为只是简单的吃顿饭,没想到会有这一出。
韩端单膝跪地,手捧戒指盒。
“谭宛白,你愿意嫁给我吗?”
周围人纷纷起哄道:“答应他!答应他!”
七年的感情长跑,在这一刻终于迎来了归属。
我眼含泪光,哽咽道:“我愿意。”
有朋友拍下了这一幕。
照片里韩端正给我戴戒指,而我眼角微红,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再次看这张照片,我才发现照片的一角站着一个女人。
如果不是看到韩端摄像机里的照片,我会以为她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路人。
既然他对我已经不耐烦了,为什么还要向我求婚呢?
2
有时候我真的很讨厌女人的第六感。
其实韩端的变化我一直都看在眼里,只是没有去摆在明面上来说。
整整七年,我们都太了解对方了。
端倪大概就是从他招了新学徒开始。
以往韩端工作室有什么变动都会主动和我说,唯独这次例外。
就连他招新学徒这件事,我还是从共同好友口中听到的。
直到我看见他摄像机里的照片。
往常他都会把摄像机放在桌上,方便和我分享他镜头下的人事物。
但最近他都把摄像机放进包里,拉上拉链。
有天半夜他带着一身酒气回家,我替他收拾的时候,第一次在他摄像机里看见了那个女人。
我想也许只是模特,只是这个模特似乎并不知道有人在拍她。
可第二次,第三次。
照片也是会说话的,拍摄者的心思藏也藏不住。
真的是工作室有事吗?
越想越乱,我直接打车去了韩端的工作室。
出乎意料的是,工作室没开门。
我拿出手机,正准备点开和韩端的聊天页面,却看见共同好友发了个朋友圈。
难约的韩大摄影师终于被我给约到了,还是他主动约的我。
沉默许久,我还是没有点进和他的聊天页面。
“姑娘,你能帮我提一下东西吗?”
混乱的思绪被一道声音打破。
我定睛看向和我说话的人,是个穿着简朴,头发花白的老奶奶。
她指了指一旁的编织袋:“都是我捡的废品,不重的,袋子也是干净的。”
也许是想起了自己的奶奶,我帮老人把东西提到了她家。
临走前,她突然伸手在我的眉心点了一下。
“要不是你帮忙,我这一把老骨头要跑好几趟,这是给你的谢礼,只要注视照片三秒,你就可以穿进照片里修改当下的记忆,次数是三次。”
我只当是她看我心情不好,故意说这话来分散我注意力。
想着反正要吃饭,我摸了摸饥肠辘辘的胃,去了朋友圈里共同好友发的餐厅。
我从侧门进去,刚好看见他们坐在靠窗的位置。
韩端面前已经摆了三个空酒瓶。
他脸颊发红,嘴里念念有词。
不知道说了什么,惹得他朋友眉头紧锁。
我轻手轻脚走过去,示意那位朋友别出声。
“七年了,我对宛白的爱情已经消散殆尽了,可我不能没有她,她对我而言更像是家人,是我的责任。”
“我已经很久没有过悸动的感觉了,当这个感觉再次来临后,我的良心受到了极大的谴责,我知道在你们眼里,宛白陪我从零开始,我怎么能辜负她。”
“可不爱了就是不爱了,这次求婚算是我给她的一个交代,我想在她的记忆里继续做一个好男人,只是我不能再给她爱了。”
原来男人的爱与不爱真的很明显。
我走上前,当着韩端的面取下戒指。
“韩大摄影师何必委屈自己呢,再说我也不想要一个心里装着别人的男人。”
3
韩端怔愣了一瞬。
“宛白,你......怎么在这?”
朋友见气氛尴尬,连忙打圆场道:“他喝醉了。”
这倒是提醒我了,韩端是那种喝醉酒第二天醒来不记事的人。
就算我现在把戒指扔他脸上,他酒醒后照样不记得。
“没关系,等他清醒了我会再说一遍。”
话音刚落,韩端站起身,眼眶瞬间红了:“是我对不起你,如果你没有遇见我就好了。”
朋友走过来一把揽过他的肩膀,表情尴尬地看向我。
“他说想找人聊聊,我没想到他要聊这些,可能是婚前太紧张导致的焦虑症,你别当真,我带他去我那歇一晚,等他酒醒了我会好好骂他一顿。”
韩端低垂着眼,沉默不语。
七年时间,当初的双向奔赴,早就变成了单方面的一厢情愿。
回到家,我看着手心里的戒指。
不合时宜的,我脑海里冒出那个老奶奶说的话。
如果真的有三次可以穿进照片修改当下记忆的机会,我想把韩端从我的生活中逐渐剥离出去。
看着桌上那张韩端向我求婚时的照片,一道刺眼的白光在我眼前闪过。
等我再次看清眼前的景象,周围响起一阵阵欢呼声。
“宛白,谢谢你愿意答应我的求婚,我会努力做一个好老公。”
韩端单膝跪地,我的右手被他握在手里。
他正准备给我的无名指戴上戒指。
看来那个老奶奶说的话都是真的。
我眨了眨眼,猛地把手从他手中抽回。
这一举动让在场的众人目瞪口呆。
同样懵的还有韩端本人。
“宛白,你是觉得戒指不好看吗?没关系,这只是求婚戒指,婚戒你来选。”
他好像真的很爱我。
可那句“我想在她的记忆里继续做一个好男人,只是我不能再给她爱了”,久久回荡在我耳边。
我该谢谢他没有打破我自以为美满的爱情吗?
见我没反应,韩端脸上有些挂不住。
他眉间带着一丝不耐烦:“宛白,把手给我。”
我摇摇头,将手揣进兜里。
“韩端,没人逼着你求婚,同样,我也有拒绝被求婚的权利,刚刚答应你是我脑子抽风,对了,戒指确实不是我喜欢的款式。”
“谭宛白!”韩端语调升高:“别闹,你不是一直都想要一场求婚吗?”
是,我的确一直在期待一场求婚。
读大三那年,凌晨两点,我突发急性阑尾炎,室友连忙给韩端打电话。
等我醒来后,韩端趴在床边睡着了,他的手紧紧牵着我的手,眼底一圈青黑,眼尾还泛着红。
我这才发现,大冬天他只穿了睡衣,就连脚上的鞋子都不是同一双。
“谭宛白,你要吓死我,还好你没事。”韩端睁着惺忪的睡眼,笑得像个孩子一样,酒窝若隐若现。
我晃了晃和他紧握的双手:“某人握我这么紧,不想醒都难。”
曾经我们互相在意彼此。
而我想嫁的也是曾经的他。
这些年我沉浸在那些美好相爱的往事中,即使当下已经变得面目全非,每当想起来时,我又会习惯性粉饰太平。
我看向站在角落的女人。
她慌忙偏过头,眼里还闪着泪光。
“韩端,其实我早就不期待被求婚了。”
毕竟你已经求过一次了。
我的失望一次就够了。
4
无视餐厅众人的议论,我径直走向门口。
韩端追了出来。
他伸手想来牵我,被我给躲开了。
“宛白,你总要给我一个理由,一个不答应求婚的理由。”
我哑然失笑,往常我的情绪变化他总是第一个察觉,甚至比我本人还要快。
现在他的心里装了别人,自然不会发现。
“求婚我是不会答应的,我想要的是一心一意的婚姻。”
说完这句话,那道刺眼的白光再次闪过。
回过神,我发现桌上那张韩端向我求婚时的照片不见了。
右手的无名指上也没有佩戴戒指的痕迹。
我连忙去翻好友的朋友圈,当时我答应求婚,她发了一个下一次就是结婚了的文案。
没有,全都没有。
求婚的记忆被抹去了。
隔天晚上,韩端双手放在背后,一脸神秘地看着我。
“猜猜我给你带了什么?”
我掀了掀眼皮,语气淡淡:“向日葵。”
他把藏在背后的向日葵递给我,尴尬一笑:“我以为我藏得够好了,下班路过花店,我想起你喜欢向日葵,没忍住买了一束。”
也就是在这天,韩端招了新的学徒。
好友和我提起这茬的时候,我甚至都不知道。
看来穿进照片修改当下的记忆后,现实的记忆会回到没发生这件事之前。
我旁敲侧击地问道:“是工作室发生了什么好事吗?”
这是我和韩端心照不宣的习惯。
因为我说过,如果有好事发生,那我一定会去买向日葵。
时间一久,韩端也被潜移默化。
他脱外套的动作一顿:“没好事发生就不能给你买向日葵了吗?宛白,我有点困了。”
我抱着那束向日葵,脑海里想着第二次机会该穿进哪张照片里。
“今晚我睡客房吧,刚好有篇稿子没写完。”
听我这么说,韩端的嘴角轻轻牵起一抹笑。
“别熬太晚,你还有我,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你看。
他依然能关心我,只是意义却变了。
盯着电脑屏幕,我决定明天去工作室一趟。
第二天,我戴上帽子口罩,装作来咨询拍照的客人。
“宛白姐,你怎么在这?”
工作室的员工一眼就认出我了。
偏偏韩端没有,哪怕我刚刚从他身边路过。
我比了一个嘘的手势:“好久没来了,想给他一个惊喜。”
员工一脸磕到了的表情。
“唐沫沫,你怎么这么笨,连找角度都不会吗?”
韩端的声音隔着一道玻璃门响起。
我隔着玻璃,看见那个叫唐沫沫的女人要哭不哭的表情,韩端揉了揉眉心,从背后环着她,细致地带着她找角度。
“韩老师真的好有耐心,宛白姐要是学摄影,韩老师肯定更细致。”
我不可置否地笑了笑。
他曾经也是这么教我拍摄的。
我在想,要是记忆回到韩端没有招唐沫沫这个学徒前,一切还会像现在这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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