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为给傅延修医病,我把自己卖进了窑场。
他含泪送我进去,承诺出人头地之时一定风光迎娶我。
五年后,傅延修成了风光霁月的督军。
却背信弃义要娶大帅的女儿。
我带着婚书悲愤登门,遭他乱棍打出。
“苏晚,我知你重情义,如今只有身家清白的女儿才与我相配。”
“我若娶了个万人枕的妓子做太太,会被笑话的。”
“待我与大帅府结了亲,再赎你出来,给你城外找处宅子,你我依然可做夫妻。”
他连妾的名分都不愿给,好似我除了跟他别无选择。
可傅延修不知道,窑场有一车夫苦守我五年,我已答应嫁给他了。
他来赎我那日,便是我们成婚之时。
......
被傅延修推进屋里死死压住的时候,我还有些错愕。
在他出差之前,他还对我嫌恶无比,可现在却伏在我身上喘息。
一切安静下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苏晚,如果我说不娶你....你不会跟我一哭二闹三上吊吧?”
我瞬间愣住。
傅延修替我吻去不自觉淌下的泪。
用着最亲昵动作,说出最薄情的话:
“你该明白,不会有人愿意娶个妓子做娘子的。”
“你也该明白,你既然选择当妓子,我们之间的姻缘线就早断了。”
傅延修在劝我认清现实。
他知我自小性子就倔,只肯认婚书上的死理。
却不知,那一千八百多个屈辱夜,足够磨断我的棱角。
就像现在,即使心痛到窒息,我也只敢压着哽咽点头。
“不会和您闹,先前督军将我乱棍打走时,我便晓得您意思。”
“我不会再向您求名分了。”
傅延修陷入沉默。
缓了几秒,又展臂将我拉进怀里。
“等忙完婚礼我就去赎你,到时你在城外挑处宅子,你我依然可以做夫妻。”
他说罢翻身下床穿戴。
扫到我腿间血迹时,跟着嗤笑了一下。
“苏晚,你还真会讨好男人。”
“怎么还将窑场里的把戏学了来,你接客都快六年了,还在我面前装什么处子呢?”
可我是因谁当了妓呢?
心像被人狠狠地攥,我痛到眼泪扑簌不停。
傅延修不知道。
他走后,我被窑场一位从未露面的金主包下,无人敢闯我闺房。
偶尔有借酒滋事的,也会被窑场的车夫驱赶。
所以,傅延修是我头一个男人。
而这夺了我初次的男人,却同欢场恩客一样嗤笑我的肮脏。
从前我最怕傅延修误会,总会抢着解释。
唯独这一次,破天荒没有张开口。
“对了,明天凌雪生日,你去唱麻姑献寿。”
江凌雪是大帅府的女儿,是他不日便要迎娶的妻。
我是北平出名的妓,更是洋场有名的伶。
但那都是被欢场逼出的技艺。
为了试胆,妈妈请来的师父曾扒光我衣裳,要我跪在老少爷们儿跟前吊嗓。
从此唱戏成为我噩梦,念及半字都会遍体生寒。
傅延修知道我对唱戏有多么恐惧,却还是照常说:
“我已经答应了凌雪,苏晚,别让我作难,你也不想我得罪大帅府丢前途,对么。”
“....对。”
我垂下眸。
傅延修如释重负,跟着俯身吻了吻我额头。
“真乖,想吃什么?近来的蟹特别新鲜,吃酿蟹好不好,我现在就命人去买。”
傅延修不容我拒绝。
喊来的手下没出一盏茶的功夫,便火急火燎送来酿蟹。
我却难以下咽。
“谢督军抬爱,但苏晚人微,配不得蟹,只吃这盘云片——”
糕字还未说出口,我便被傅延修狠狠推开。
力道之大令我瞬间撞向床柱,那日寻他要说法挨的棍伤未愈,伤口迸裂,溅出血花。
见我衣衫染红,护着云片糕的傅延修脸色微变。
嘴上却还是冷冰冰骂了句:
“哄你几句,倒还摆上脸子了。”
“真是山猪吃不了细糠。”
“....”
我在男人鄙夷目光中苦涩而笑。
我吃不了蟹的。
一吃便会呼吸困难,全身起疹。
少时曾吓坏过傅延修。
那时他哭着对我说,这辈子都会看好我,绝不让我沾半点蟹腥。
只是我没想到,他竟忘得如此之快。
然而,不等我从回忆中抽身。
门外又响起一阵马蹄的嗒嗒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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