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家的路上,我遇见了蹲在公社大院墙角抽烟的马师傅,这位老会计看到我后烟袋锅子差点掉到地上。
「林建国!你小子没死啊?」他拍着胸口,眼睛睁得溜圆。
「你媳妇这两年一直在领你的工亡补助,每月十五块钱,说你在边疆遇到山体滑坡牺牲了。」
「你还不知道吧?她和拖拉机厂的张浩早有一腿了,为了那个返城指标,手段真是...」马师傅欲言又止。
我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却感觉不到一丝疼痛。
「张浩他爹是县里供销社的副主任,有本事搞到城市户口指标,孙秀英一直惦记着进城。」马师傅叹了口气。
这时,一切终于在我脑海中串联起来,她的每一封信,每一次哭诉,都是为了这个目的。
天色渐暗时我回到家中,孙秀英正在院子里晾晒一件崭新的红花棉袄,那布料分明是我去年托战友从新疆带回的。
她看见我,眼中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又恢复了冷漠,头也不抬地继续晾衣服。
「明天张浩要来,你最好识相点,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你可以睡在柴房,但别让人看见,更别说是我丈夫,明白吗?」
晚饭时,父亲坐在我对面,悄悄地往我碗里夹了块肥肉。
「你吃你自己的!」孙秀英一把拍掉父亲的筷子,「粮食不够吃了,哪有多的给他吃!」
父亲的手颤抖着缩了回去,头低得更深了,眼神中的屈辱像一把刀插进我的心脏。
饭后,孙秀英竟然当着我的面清点起我这些年寄回的钱物,嘴里还嘟囔着「明天买什么好酒好菜招待张浩」。
我死死咬住嘴唇,才没让怒火爆发,转身走向父亲的小屋,想看看他的病情。
「建国,」父亲关上门,声音压得很低,「她打过我,好几次,但你别冲动,为父亲忍一忍。」
老人颤巍巍地从床板下摸出一个油布包,里面是一张泛黄的军功证书和照片,那是他年轻时在抗美援朝战场上的英姿。
「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忘记你是谁的儿子。」父亲的眼中闪烁着我许久未见的坚定。
第二天一早,院外传来拖拉机的轰鸣声,孙秀英像换了个人,脸上洋溢着我从未见过的甜蜜笑容。
「阿辰来了!」她快步跑出去,小林也欢呼着跟在后面,「爸爸来了!爸爸来啦!」
张浩穿着崭新的的确良衬衫,大模大样地走进院子,傲慢地打量着这个他即将占有的家。
他看到角落里的我,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丝冷笑,从口袋里掏出一张证件,在邻居们面前晃了晃。
「都看看,这是林建国和秀英的离婚证,她早就和那个去世的林建国离了婚,这些闲话可以结束了!」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张盖有公章的证件,熟悉的名字和陌生的印章,荒谬得像一场噩梦。
邻居们面面相觑,有人小声议论「原来真离婚了」,「那他回来干什么」,「怕不是脑子有毛病吧」。
在众人怀疑的目光中,我成了那个不知好歹纠缠前妻的疯子,成了那个不该存在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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